顾景愿目光骤然移开,尚未听完这席话之前便已经垂下了眼睑。
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
顾景愿面上的血色渐退,他说:“我……可我从没喜欢过你。”
“你不喜欢朕也不要紧。”与从前根本无法接受顾景愿不爱他相比,此时的皇上已经豁达了许多。
他骤然接近他,在垂眸之人的头上制造了一小片阴影。
“阿愿不是也没喜欢上别人?”在向阳侯的耳边落下了一声轻笑,一想到晟儿并非阿愿所出、顾景愿又亲口承认并不喜欢那个什么山庄的庄主……
变相推理,甚至都可以认为阿愿这一年半以来根本就还是一个人……
年轻的天子便在心中乐开了花。
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有多希望阿愿始终都是一个人。
只是只是……
龙彦昭颇为不正经地道:“朕给过你机会,是阿愿自己没有看上别人。”
温柔低哑的声音骤然在耳边炸响,伴随着湿润的潮气喷洒在耳廓上,叫顾景愿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复又抬头望向龙彦昭,顾景愿哑口无言,全然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不是不知道说什么。
而是所有言语、借口在龙彦昭面前都变得一无是处。
他深切地知道,说什么都是在无端浪费口舌罢了。
顾景愿并不喜欢做无意义的辩论。
不夸张地说,他还从未遇见过这种状况。
不免有些无力。
正不知该如何继续回绝他的时候,外面骤然响起卫卓鸣颇为焦急的声音:“掌柜的……松大侠求见。”
顾景愿蓦地睁大眼眸。
松大侠指的自然便是松闻山。
方才在树林中顾景愿对对方稍作了解释,说龙彦昭只是他的故友,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匆匆带着龙彦昭回来问诊就医了。
松闻山那里他并不担心。虽然听松山庄的人如今在外还会受仇敌追杀,但松闻山已经在外面藏匿多时,自有落脚地,无须他操心。
也正因为外头风声很紧,松闻山即便约他见面也会选择没什么人去的密林中。
晟儿在这里一呆几个月,他都未来看过一眼,就生怕会给明岳楼招惹来事端。
可如今……松闻山竟然主动找上了门?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晟儿在这里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松闻山已经不必可以隐藏行踪,相反的,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通风报信……
顾景愿再也无法与龙彦昭说太多,他推门就走了出去。
外头,松闻山正站在门口,一脸狼狈。
.
在收养晟儿以前,顾景愿根本就不认识任何武林人士。
顶多只是听说过,开店的时候招待过。
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卷入进武林纷争当中。
直到三个月的那天夜里,他实在无法入眠,出门散步游走,无意间在一处深巷中看见了一个抱着孩子的狼狈壮汉。
那壮汉脸上带着伤,眼神很凶狠,内力外泄,见到顾景愿时是一脸的防备。
但他怀中的孩子却发出了响亮的啼哭声。
壮汉看起来并不是个会带孩子的人,不会哄,又不敢捂住小孩儿的嘴巴,就只能带他躲到最深处,期望小孩子的声音不被人听到。
刚出生的孩子又小又脆弱,更何况还受了伤,又哪里懂得大人的心痛和忧愁,只会放声大哭。
可顾景愿并不觉得那婴孩的哭声吵闹,他只是很心疼,也很动容。
似乎是小小的孩子对活下去的渴望打动了他,顾景愿最终还是选择冒着风险,将他们带回明岳楼。
而后他才知道那壮汉是听松山庄的人。
听松山庄的庄主松闻山因无意间获得一件至宝而遭到整个江湖的妒恨,于是有了听松山庄被血洗的一幕。
松闻山带着自己的夫人和幼子出逃,却遭遇了十数位高手的围杀。万般无奈下只能将妻儿交给最得力的属下保护先行,他自己留下与那些人拼杀,将人引走。
可晟儿的母亲还是是在逃亡中不幸丧命。而江湖人出手,为了防止幼子日后寻仇,往往都是会赶尽杀绝的。
更何况松闻山重伤跳下悬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那至宝还被他带在身上,如此大动干戈却毫无所获,那些江湖人更加不肯善罢甘休。
他们都在指望找出晟儿以后,拿幼子威胁松闻山交出至宝。
那壮汉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与顾景愿说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