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 第7章

虎将军气得扬起手中羊骨要打人:“你这孩子,说话就不能利落些?”

“我既然不说,那就是不能说的事情。”贺兰金英正色道,“天君把这孩子交给我,自然有他的目的。”

虎将军还是不安:“可我们又该如何处置?他以前是质子,我们好好养着也就是了,现在……”

“你别愁。”贺兰金英说,“肯定不能让他过得舒坦,但也绝不能让他死。我有分寸,这事情和烨台没关系,我担着就行。”

虎将军看他,仍是忧心忡忡。贺兰金英装扮随意,长发在颈后草草束起,容貌俊朗,神情潇洒。虽然自小看他长大,但虎将军不敢说完全了解这青年。

他心思沉重,贺兰金英倒是吃得飞快,杯盘狼藉之时忽然有人来报:质子跑了。

贺兰金英也不见慌乱,抓起桌上帕子擦嘴擦手,扭头笑道:“将军别怕,那孩子就剩半条命,跑不远。我正等着他跑,他只要跑了这一次,就会知道单凭一人之力,绝不可能离开驰望原。”

虎将军气得头顶冒烟:“这天寒地冻的,若死了呢!死了又怎么跟天君交待!”

话音未落,贺兰金英已经飞奔出去。

***

靳岄并不信贺兰金英的话。

他昨夜在车队驻扎之处看了许久。车队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的,并非回大瑀的路。雪地上许多踩踏痕迹,薄雪之下甚至还能摸到箭镞,雪里有无法掩盖的血腥味。

他们遇袭,落败,车队被人驱赶,往别处去了。

可白霓呢?靳岄找不到白霓的一丝痕迹。

朝车队离开的方向走了一段,靳岄支撑不住,跪倒在雪里。细小雪花落在他身上,不到瞬间就被他体温烧融,淅淅沥沥淌下,像一场大汗。

他四肢虚软,肺中热痛,咳得停不下来。

现在不适合强行逃离,但留在烨台多一刻,他的恐惧就多一分。北戎天君不认他的质子身份,说明北戎打算撕毁的萍洲之盟。盟约若毁,北戎随时可能进犯大瑀,他不能留在北戎,一是不安全,二是——母亲与姐姐还在家中,他必须回去。

身后忽然传来鞭子的破空之音。靳岄忙挣起身,踉跄往前跑了几步,背上猛地一痛,整个人直接扑倒在雪里,半晌爬不起来。

“抓奴隶咯!”浑答儿扬声大笑,同几位少年骑马在倒地的靳岄旁绕行。

靳岄背上被刺了一箭,半身麻痛,不敢乱动,口鼻中都进了雪。

“死了么?”浑答儿问。

“没死,还喘气。”都则有些紧张,“这汉人不是质子么?怎么就成奴隶了?”

靳岄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挣起上半身嘶声大吼:“我不是奴隶!”

“我阿爸说你是奴隶,你就是奴隶。”浑答儿又笑,“跟贺兰砜那汉生子混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靳岄终于挣扎着站起,他死死撑住膝盖,不让自己倒下。眼前一片模糊重影,只有刺目阳光与晃来晃去的马匹人影。鞭影伴着笑声,直冲他面门而来。——但鞭子没落到他身上。

有人挡在他身前,攥着从浑答儿手中夺下来的鞭子。

浑答儿从地上爬起,跳脚吼道:“贺兰砜你敢踹我!这是烨台的奴隶!还未归主,谁先找到就是谁的!”

贺兰砜单手持鞭,半步不退:“不许碰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里:

“官家”-皇帝;“圣人”-皇后;“帝姬”-公主。

“樱桃煎”-宋朝的一种名吃,樱桃去核捣压成饼状,吃的时候加点儿蜜,就叫樱桃煎。想吃得风雅点儿,可用梅子煮水,把樱桃煎放梅水里,再点花蜜。这种樱桃煎实际上就是色泽非常漂亮的一道甜品。宋朝时有条件的人家可自行制作,街上也有店铺售卖。靳岄家里点的花蜜是特殊的桂花蜜,味道与别不同。

---

今天请大家吃靳岄家的桂蜜樱桃煎吧!(配的是靳岄姐夫从街上买回来的冰镇梅汁)

第4章 奴隶

靳岄背上的箭还未拔去,浑身滚烫,想说话也没有力气。

贺兰砜把鞭子甩得啪啪乱响,靳岄只听见浑答儿等人的痛呼,马蹄声逐渐远去,周围静了。

“能走么?”贺兰砜转身搀他。

贺兰金英骑马行来,吹一声口哨:“死了?”

“快送他回去。”贺兰砜急道,“他被浑答儿的箭刺中,幸好不是金禾箭。”

昏沉中,靳岄只知道自己被人拎上马背,横着趴在马身上,随着马儿前行,手脚晃荡。那箭还没有拔出,贺兰金英伸指弹了弹,靳岄霎时痛得打颤。

贺兰金英扭头道:“别怕,浑答儿力气小,这箭不过入肉半寸,剐出来便是。”

他话音才落,靳岄忽然从马背滑落,嘭地跌在地上。

“你!”贺兰砜一把将半昏迷的靳岄搀起,察觉靳岄已经走不了,他干脆蹲下,直接将靳岄背起。两人重量叠加,他双足顿时深深陷入雪中。

“怎么对大瑀质子这么好?”贺兰金英笑问。

他竖起耳朵才听清贺兰砜的话:“他借我狐裘,还给卓卓梨干。”

贺兰金英放声长笑。贺兰砜不再管他,独自背着靳岄,深一脚浅一脚往营寨走。

***

靳岄睡了醒,醒了睡。一场高烧之后,他虚弱不堪,脸上瘦得几乎脱了形。

箭拔走了,浑答儿又被虎将军呵斥一顿,还到贺兰砜帐中照看靳岄。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