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城,明夜堂分堂。
岳莲楼仔细而认真地在一把柔软刷子上蘸盐水。他坐在一处光亮的房间中央,地上趴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眼睛蒙着,正扯开嗓子骂他。
“右护法,看你长得这么俊,嘴巴倒挺脏的。”岳莲楼慢悠悠说着,忽然转了个腔调,似是女声,“人家若知道你舌头这么不干净,绝不与你相会。”
右护法气得浑身发抖:“死老母的破烂货!扮女人算什么本事!爷爷今日栽在你身上,是爷爷粗心大意看走了眼!”
岳莲楼笑道:“骂我老母作甚?你这没爹的软怂。”
他一身女子装扮,脸上涂脂抹粉,眉目生情,腰肢婀娜,若不是上衣敞开后露出平坦结实的胸脯,极难分辨雌雄。抬脚将那右护法翻了个身,岳莲楼从头上摘下根簪子。簪子根部削尖,如同利刺,在皮肤上一划就是一道血痕,鲜红血珠子圆滚滚渗出来。
岳莲楼一边唠唠叨叨说话,一边从他锁骨处开始,一道道划痕迹。那右护法不知他在做什么,但岳莲楼张口就是软糯娇憨的语调,右护法嘀咕着,身下那物倒巍巍半立。伤痕一直划到肚脐,岳莲楼停了。右护法咽了口唾沫,正等着他下一个动作,随即胸口一凉,钻心的痒疼穿破皮肤,他差点从地上弹起来,嗷地开始惨叫。
岳莲楼欢喜极了:“盐水太多了么?对了,咸过头了,我加点儿辣粉。”
小楼外头,陈霜满头冷汗,袖手站在章漠身边。
章漠来仙门城的消息谁都没透露,他只带了沈灯一人,来到之后先去看望靳岄,才知陈霜与岳莲楼出门办事。辗转找到两人,便是如今状况。
陈霜一声不敢出,章漠的脸色比仙门此刻的天还要阴沉。
那右护法在屋里又是翻滚又是哭喊,“姑奶奶”“爷爷”之类的都叫上了,不知岳莲楼又做了什么,他嚷得破了音:“大侠饶命!别别别!那命根……不行——不行——”
岳莲楼笑得十分快乐:“这可是我从常律寺少卿卫岩那里学来的本事。他倾囊相授,我虚心求教,可惜始终不得施展,好是遗憾。好弟弟,你别动……哎哟!出血了不是?”
章漠额上青筋暴起,嘭地推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陈霜分裂成两个。
陈A霜:完了,这下岳莲楼一定被打。
陈B霜:岳莲楼到底知不知道堂主在外面?他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堂主,故意讨打?(吃瓜心态
第83章 争执
岳莲楼自然是知道章漠在外头的。明夜堂所有人之中,以章漠的化春六变内力最为高深,呼吸轻缓绵长。岳莲楼熟悉他的呼吸与脚步声,在章漠靠近的时候已经认出来人是自己最为思念之人。但岳莲楼这样的性子,他喜欢谁就偏要惹谁生气,乐此不疲。
那右护法被剥了衣服,赤条条在地上翻滚,即便知道有人进入也顾不得羞惭,一声接一声地呼痛、求饶。
岳莲楼还想开玩笑,但见到章漠神色,立刻站直。
他太熟悉章漠诸般表情。眼前这模样说明,章漠是真的生气了。
“陈霜,你继续。”章漠根本没看岳莲楼,他站在那右护法身边,居高临下般,冷冷扫了那人一眼,回头对门口的陈霜说,“无论问出什么,都跟靳岄禀报。”
陈霜:“什么?我?!”
他看了眼肉虫般蜷着的右护法。那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身上血迹斑斑。
陈霜:“……”
章漠拂袖离开,自始至终没赐岳莲楼一个眼神。岳莲楼扔了那刷子簪子,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具他还未使用过。陈霜一把抓住跑出门的他:“岳莲楼!”
岳莲楼灵活挣扎开:“你来弄,多折磨几下他就说了。”
陈霜又气又急:“我没做过这种事!”
岳莲楼:“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老师傅!”
话音刚落,人已经追着章漠消失了。陈霜又是咬牙,又是顿足,身后还有那右护法哭号,他手足无措。
岳莲楼追上章漠。嬉笑着:“怎么就真的生气了?”
章漠看都不看他,大步往前走,岳莲楼一扯他袖角,袖角竟似混着一股大力,烫得岳莲楼手掌发烧。他心中微微吃惊:这是章漠把化春六变的功力灌注到袍角上去了。他不由得松开,收敛嬉笑神情,几步跨到章漠面前,歪头道:“怎么啦?”
章漠终于停了,那双秀气的眼里如今全是阴影。
“下不为例。”岳莲楼忙说,“我回去跪院子。”
“没有下次了。”章漠冷静道,“明夜堂即便探问消息,也没有这样折磨人的。你这种手段,明夜堂留不住你。岳大侠另寻高枝吧。”
岳莲楼:“……什么意思?”
章漠:“你不知收敛,许多行为给明夜堂和我带来很大麻烦。我不想再给你处理这些首尾,你走吧。”
岳莲楼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怔怔站着。
章漠走出两步又回头,按住他手腕脉门:“差点忘记,你若离开明夜堂,这一身化春六变,是要散去的。”
岳莲楼反手扣紧他手腕,把他推到院墙上,咬牙道:“好哇,你这是不要我了?”
章漠毫不退避,直直迎接他的眼神:“岳莲楼,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在外面,你知道我不喜欢,所以你偏偏要在我面前这样做。这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我忍你、任你,可我不是无底线的。”
岳莲楼勾唇一笑,要去亲他,章漠立刻抬手掐住他脖子,沉声呵斥:“再碰我,我不会留情。”
两人僵持片刻,岳莲楼忽然倦了一般松手。他跳上墙头,仍是笑着,但有些勉强:“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可你究竟喜欢什么,从来也不同我讲。难道我真的喜欢天涯海角追着你跑?你去南境,我跟你去南境,你去渡海,我跟你去渡海。也不见你主动找我一次。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难道你又晓得了?”
章漠整了整衣襟:“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岳莲楼站在院墙上,看着院中繁盛林木与憨实果子,郁郁葱葱,青翠蓬勃,天仍旧是阴沉的,飘着细雨,打湿他眉毛与头发。他无来由地感觉一阵伤心。伤心对他来说是多么陌生且不必要的情绪,他往日都可以压下去,今天却因为来势凶猛,无法抑制。
“是你先送我那枝杏花的。”岳莲楼觉得翻旧账挺不要脸,但他也没别的可跟章漠追溯,“是你先说你中意我。”
章漠脸上总算泛起一丝赧红:“那时我以为你是……”
他话未说完,岳莲楼已经跃下墙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