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开始黏糊得不堪入目,渐渐吵得不堪入耳。郑舞拂袖而去,那女人气得在门口跺脚大骂。阮不奇悄悄从暗处追着青年而去,贺兰砜拉住她:“你干什么?”
“那两把是好刀。”阮不奇兴奋不已,“这肯定不是大瑀铁匠的手法,大瑀没人能打这么大的刀。”
贺兰砜:“高辛人可以打。朱夜现在用的兵器就是这样的长刀。”
阮不奇羡慕坏了:“这么好!……不说了,我问他要来玩玩。”
贺兰砜一把没拉住,阮不奇往前窜去。
郑舞此时已经走上姑姥山的山道。阮不奇借助黑暗夜色,几乎贴地而行,从袖中抽出长鞭,迅雷般袭向青年双足!
鞭子还没碰上那人衣物,眼前忽然一空——青年消失了。
阮不奇当即在地上一按,旋身打滚,双足踏在树干上,几步跨上树枝。就在她脱身瞬间,方才停留的位置上砰的一声巨响:郑舞持刀落地,狠狠砍入土中。
“青虬帮郑舞,敢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朋友?”郑舞收刀站起,仰头去看站在树上的阮不奇,“看阁下这副身手,不像是赤燕人的功夫。”
他顿了顿,又低笑道:“噢,两个人?”
贺兰砜已在弓上搭箭,于暗处探出箭头,直指郑舞持刀的手。他善于打猎,也善于隐藏气息,与姑姥山丛林几乎混成一体,郑舞只知道地上还有人,却无法辨清贺兰砜藏在何处。
树上传来阮不奇拍大腿的声音:“妈呀,总算碰上个能说大瑀话的人了。”
郑舞:“……什么?”
贺兰砜和阮不奇自从进了赤燕,便举步维艰。因语言不通,两人无法跟人交流,比划多了又怕引来赤燕人的怀疑,遂全靠偷吃偷喝过活。在阮不奇的教导下,贺兰砜学会了不少偷东西的法门。
阮不奇蹲在树上嘿嘿地笑:“这位少侠,你功夫倒也挺俊。我们确实是从大瑀来的。不过青虬帮……这是什么东西?没听过。”
“小女子,你这年纪晓得多少事情?若海一霸青虬帮的名号都没听过,你也白活了这十几年。”
阮不奇很讨厌别人说她年纪小或是不懂事。她抄起自己鞭子,站在树上,双足不丁不八,随着树干轻轻上下晃动:“管你青虬帮还是红虬帮,姑奶奶要借你双刀玩玩,你给是不给?”
郑舞方才并未真正抽刀,听到这句话,便将长刀从刀鞘中拔出,刀刃雪光般亮。“不妨来试试。”郑舞笑道,“也让我瞅瞅别的大瑀江湖人都是什么身手。”
贺兰砜一看那长刀便知道郑舞也是练家子,忙收箭喊:“干正事,阮不奇——”
郑舞一怔:“阮不奇?”
阮不奇已经跳了下来。她人在半空,鞭子朝郑舞一卷。郑舞架刀格挡,鞭子缠在刀上,竟迸出星点火光。
郑舞不禁长笑:“好鞭!”
原来那鞭子嵌入铁丝,十分柔韧。只听一串刺耳的拖拉之声,郑舞力气极大,竟用那刀牵着阮不奇的鞭子,把她往前拖了几步。阮不奇双足在地面一蹬,飞身跃起,速度快得贺兰砜的眼睛根本追不上。她跃到郑舞身后,在郑舞未来得及完全转身之时竟去抽郑舞背上的另一把刀。
郑舞矮身一滚,躲开阮不奇的手。他双手握刀狠狠一抖,长鞭随之震颤,阮不奇一声大笑:“好大的力气!”但长鞭仍紧紧握在她手中不见松脱,反倒是她借着刀刃动势,把长鞭抽了回去。郑舞一口气未喘匀,长鞭直冲脸面而来。他连退两步,挥刀平砍,又是铮的一响,阮不奇长鞭鞭尾被长刀借力一甩,闷响一声,扎入树干之中。
郑舞低笑,双足点地前跃,单手握刀,另一手抓向正奋力拔鞭的阮不奇。眼看就要碰到阮不奇,忽见她松手,原本握在手中的鞭柄似有弹力,径直往郑舞脸上袭来,呼呼有声。
郑舞此时已经躲闪不及,立刻侧头旋身,仍被鞭柄重重砸在肩膀上。
他失声一哼,连退几步跪倒,抬头再看阮不奇,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我这鞭子重四十余斤,鞭柄用精铁打造,是破脑袋的利器。”阮不奇嘿地落在他面前,“幸好你躲得快,受伤了是不?”
她按郑舞肩膀,郑舞疼得一缩:“好男不跟女斗。我见你是个小姑娘,所以手下留情。”
阮不奇伸手去拔他背上另一把刀:“我不是小姑娘。好汉,你记住了,我叫阮不奇,是大瑀最大的江湖帮派明夜堂的阴狩。明夜堂,你听过吧?”
郑舞:“……原来你就是那闹得山中不得安定的女山匪。”
阮不奇捏他下巴:“你说什么?”
郑舞打不过她,只得服输:“你们明夜堂还有个山匪头子在我船上住着,带着他的夫人。”
阮不奇捏得更狠:“你说谁是山匪???”
郑舞呲牙咧嘴:“岳莲楼!”
一番忙乱,郑舞带着两人进了吞龙口。阮不奇轻功比岳莲楼好得多,她直接从崖上跳落,几下翻滚后稳稳着地,看郑舞与贺兰砜攀着铁索往下爬。郑舞又惊又奇,虽然肩膀仍疼着,但也不由得要夸两句阮不奇:“山匪奶奶,你的轻身功夫真不错。”
“明夜堂里还有更好的呢。”阮不奇抹了把脸,当先走入吞龙口。
此时岳莲楼正仔细给章漠包扎手腕伤口。章漠腹中蛊虫几乎日日发作,今日疼得章漠蜷成一团,铁环裹布松脱,便伤了手。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同时抬头。章漠内力仍在,听觉敏锐,微微一惊:“不奇?”
话音刚落,舱门已被阮不奇大力推开。章漠不能视物,只隐隐看见一个人影扑来。贺兰砜站在门前,愣得不知是否要迈步踏入。此夜一切都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令他吃惊。岳莲楼扒拉不开大哭的阮不奇,只得把贺兰砜拽到一旁细问情况。
在门外郑舞揉着肩膀,小声嘀咕:“一个破山匪窝子,高手还挺多。”
第119章 会合(1)
与岳莲楼、章漠会合,令贺兰砜与阮不奇安心许多。得知分别后相互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是一番喟叹。贺兰砜和阮不奇担心章漠伤势,章漠却让岳莲楼先给贺兰砜察看伤情。
贺兰砜背部蝴蝶骨被铁枷钉入,据行刑的卫岩所说,那枷具是北戎器物,看铁器来历,或许还是高辛族多年前打造的。铁枷多年不用,拿出来时锈迹斑斑,贺兰砜记得卫岩当时犹豫过。但送来铁枷的是宫中太监,他一直盯着卫岩把枷具钉入贺兰砜背骨,心满意足,回宫禀报。
这些事情贺兰砜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让靳岄知道。他全身伤势最严重之处便是背部,岳莲楼仔细看完,闭口不语。
贺兰砜:“我还能射箭。”
岳莲楼:“再射几回你这肩膀就废了。卫岩不愧是常律寺最出名的刑官,这铁枷钉得漂亮,至少没有损伤你骨头的其他部分。”
但这种伤情,几个月是决计好不了的。贺兰砜身上其余地方虽然伤痕狰然,可都是皮外伤,唯有背上四处伤洞十分狰狞,哪怕过了这么久,也仍在隐隐地渗血。
“你伤根本没好吧?”岳莲楼低骂,“不要命了!”
贺兰砜的伤情是因日夜赶路、休息不足而加重的,加之南境酷热,进入赤燕后为防蚊虫蛇蚁更是时时防护,伤情又有复发之势。岳莲楼探他额头,竟微微发热,便把他拉到甲板上,跟郑舞要了些烈酒。
他以烈酒为贺兰砜清洗伤口。酒液倒到背上,贺兰砜瞬间背脊紧绷,双手死死握成了拳。郑舞和几个在一旁喝酒看热闹的船工也不由得皱眉:“是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