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接过,段宁沉却严肃地避开了他的手,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大病初愈,身体肯定没力气。如果粥把你烫到了怎么办?而且如果粥撒在了被子上,那还要换被子,换被子就又得拿一床新被子来,新被子是冷的,然后你就会着凉,病情加重。你看,这怎么能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碍于颜面,不肯让我给你喂粥导致的。还好我机智,提前预判好了这些,所以咱们就可以避免这些事。”
从主观方面,裴叙非常不想听段宁沉瞎胡扯这些有的没的,更不想因他的歪理邪说而屈服。但是想着段宁沉对他的救命之恩,他只得忍气吞声地移开了目光,权当是默认。
段宁沉沾沾自喜,面上一副忧郁的模样,拿着勺子搅了搅热气腾腾的粥,唉声叹气道:“世界上像我这样优秀的男人往哪里找?又聪明又强大,还温柔体贴。但是小叙连夸都不夸我一下,我好伤心好难过。”他一边说,一边偷瞥裴叙。
裴叙面无表情。
段宁沉咬重了语气,强调道:“真的好难过!”
裴叙:“……”
暗示到这份上了,对方都无动于衷,段宁沉开始委屈,愤怒地一拍大腿,“你刚刚都谢谢我了!为什么不肯夸我!”
这一掌拍得是随心,他倒是忽略了一件事,顿时面皮一抽,抽了口冷气,龇牙咧嘴。
裴叙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右臂上,这才留意到他小臂那里有一部分微微突起,似乎是缠了绷带。
裴叙眉头一皱,“你受伤了?”
段宁沉脸上的表情一收,忙道:“没事没事!是不小心扭伤了。喝粥喝粥!”他赶忙舀起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了裴叙嘴旁。
裴叙却是盯着他的手臂,又道:“给我看看。”
让美人知道强大的自己受伤,无疑是件很丢人的事。
实际上这道伤还有些深,当时战斗时,他只匆匆点穴止了血,后来逃脱,他又一心一意全在吐血的裴叙身上,所以并没有将自己的情况太放在心上。
现在裴叙的注意力全在他的伤上,他实在感觉头皮发麻,只后悔自己总是放飞自我,然后一次次后悔,下次依旧放飞。
他企图插科打诨混过去,“唉呀!原来小叙你这么关心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裴叙抬起了眼睛,平静地看着他,黑眸澄明如琉璃。
被他这样看着,段宁沉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心慌慌,开始挠头,“啊啊!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伤。还是小叙你的身体更要紧。我皮糙肉厚,不用担心我。”
“给我看看。”裴叙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中带着不容忤逆的命令。
段宁沉皮肉一紧,本能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他长期混迹江湖对于危险的本能警觉。
€€€€上次他有这感觉,还是在面对李叶舟的时候。
没道理。
当真没道理。
段宁沉暗暗瞠舌地心想。
靠坐在床上的裴叙面色苍白,无半点血色,且孱弱纤瘦,怎么看都和“危险”两个字挂不上钩。但他偏生就是因对方简单的四个字而心中发憷。
他心中告诉着自己这都是错觉,但还是将碗又放了下来,脱下了衣服,索性破罐子破摔,嘴里还在道:“好吧好吧,既然小叙这么爱我,那我也不能辜负小叙对我的爱意。但是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吓到了。”
第二十七章
段宁沉脱下了上衣,上身赤裸,裴叙的目光一下子被他的手臂给吸引了过去。
却见他小臂上胡乱地缠着绷带,约莫不久前才换过,上面的血迹还比较崭新,红色侵染开来,面积竟然还不小。
裴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过来。”
“就这样看看算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段宁沉觉得颜面有损,嘴里嘟囔着,便打算又将衣服给穿上,并继续胡言乱语了起来,“不过小叙你想摸我健壮的肌肉,我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我知道我不仅脸好,而且身材也好,简直是人见人爱,花见……”
裴叙冷声斥道:“别废话。过来。”
段宁沉悻悻闭了嘴,灰溜溜地坐到了床边,“真的没事啦。”
裴叙拿起了他的右臂,给他将那乱七八糟的绷带给解了下来,显出了一道皮开肉绽的狰狞伤口。
他的视线刚一触及,眼睛就被段宁沉飞快地捂住了。
想裴叙当时看到他与那些人搏斗,都受到了惊吓,犯了病。难保不会被这伤给吓到。
段宁沉想要抽回手,并说道:“哎呀,看一下就行了。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奈何裴叙握得比较紧,他乍一抽手没抽动,又怕用力伤到了裴叙,所以也没有办法了。他颇是为难地看向了被自己捂住眼睛的裴叙。
裴叙任由他捂着,没有避开,但也没有说话。无血色的唇瓣微抿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段宁沉心头犯憷,试探着叫道:“小叙?”
这一声叫出,裴叙才开了口,“你让……那位路大夫来,给你处理伤口。”
“怕是太麻烦人家了吧。算了,没事的,它很快就能好了。”
“听我的。”
段宁沉通常都是听他语气或淡然或冰冷,鲜少听他用这样严肃与命令的口气。威严且肃穆,令人本能地想要臣服,遵从他的指令。
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王,常年身居高位,被世人所膜拜。
段宁沉心中嘀咕,以美人的身份与经历,万万没有给他这种感觉的道理。
很快,他就恍然了。这就是他对美人的爱了吧!他心底是把美人当作自己的王来看待的!
想着他又有些小自豪,像他这样二十四孝的丈夫往哪里找?往哪里找?
而抛开自己折损的面子,想到美人这是在关心自己,他便心花怒放。
他放轻了声音说道:“好嘛,听你的。你先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