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荐自觉抓到了自家素来滴水不漏的小舅舅的把柄,得意洋洋地道:“过去,你最讨厌别人碰你了。我记得……几年前,有个谁家姑娘,想吸引你的注意,故意往你身上撞,你直接躲开。人家姑娘一头栽进土里,摔得灰头土面,妆容全散了,哭得梨花带雨,你愣是不为所动地转头就走。其实我私下把这件事告诉了皇祖母,她还说你不解风情。”
裴叙不记得这件事了,或者说此类事件太多,他已经是过目即忘。但是那些姑娘留给他最深的印象是€€€€
“她们身上的胭脂粉味太浓,呛人。”
徐荐意味深长地道:“喔~所以你不喜欢姑娘,喜欢男人。”
“胡说八道。”
“姑娘身上的胭脂气,总比大男人身上的汗味要好吧?我看那魔教教主时常满头大汗,他接近你,也没见你有多反感的样子。”
只能说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还记得初见时,他极度反感段宁沉身上的汗,但是到现在,他已经能够熟视无睹,习以为常了。
徐荐毕竟还是与他师弟林复罡不同,裴叙没打算将段宁沉功法之事告诉他,所以没法解释他留在段宁沉身边的原因。
裴叙又冷淡道:“正事说完了,就赶紧滚蛋。”
徐荐难以置信地愤慨道:“你骂我!你居然为了他骂我!我们二十多年的情谊,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让它毁于一旦!”
裴叙凉声道:“我们什么时候有情谊了?仇怨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徐荐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站起了身,上下打量他,嘴里啧声道:“哎呀呀,小舅舅经过爱情的滋润,果然是不一样了。”
裴叙蹙眉,“胡说什么?”
“我亲爱的小舅舅,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的话变多了吗?以前你什么时候向我解释过‘姑娘身上的脂粉气让你讨厌’,以及怼过我了?你从来都是无视我的。”徐荐唏嘘,“这么说来,我好惨。唉,舅舅不疼,娘亲不爱,我这一生……”
裴叙凉凉地道:“再废话一句,你就不必在这里待了。”
徐荐连忙正色,“好嘛,咱们谈正事。话说……小舅舅,你让那魔教教主抱你,究竟真的是身体不佳,还是故意向心上人撒娇?”
裴叙:“……”
看他黑沉下去的脸色,徐荐赶忙说道:“好吧好吧,我知道我知道。”他皱起了眉头,问道:“你的身体真的已经差到这地步了吗?”
开玩笑归开玩笑,他知道以裴叙的性子,是不会为了私情而误事。亦知道裴叙不回京在这里,不会是为了段宁沉€€€€而真的是身体状况使然。
所以说,身体差劲的自家小舅隐藏身份,让魔教教主和他一起住在这里,除了“喜欢”外,徐荐也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理由了。而瞧裴叙对段宁沉的反应,似乎也佐证了这一点。
裴叙不欲与他多说,只道:“我没事。”他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在路上碰到了雍王的车队,他告诉我说你和魔教教主在一起。然后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找,想到了你的这个山庄,就过来了。”徐荐道,“你们碰到了雍王吗?”
按辈分来说,雍王也算是他的舅舅。不过他与他关系不怎么样,所以私下也没叫过他舅舅。
“恩。”
“他有为难你们吗?”
“没。”
裴叙的兄姊不少,但是与他同母的,也就只有徐荐的母亲,缙央长公主了。
雍王比他大了近二十岁,他记事起,对方就已经出宫开府了。雍王从来没有放弃过皇位的竞争,是以很早前就结党营私,与其他几个兄弟斗得火热。先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鲜少管过。
直到裴叙诞生,这局面被彻底打破了。
按规矩,嫡子是正统,继位顺理成章。但是,由于裴叙母后生他时,年龄偏大,加上之前又滑过几次胎,所以裴叙是早产,若非太医竭力抢救,恐怕他出生没几天就夭折了。
虽然勉强存活,但他依旧三天两头的生病,每次折腾得奄奄一息,都叫人担忧他会不会突然就挨不去了。
因此,先帝也不敢封这个来之不易的羸弱嫡子为太子,生怕稍大一点的风就将他给刮没了,但他也不吝于表现对他的疼爱,那偏颇的架势,是个明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裴叙年幼时,他那几个哥哥都对他很好,三天两头送他礼物,对他呵护有加€€€€其实是借着这机会向先帝献好。
先帝看得出来,但也不介意鼓励他们的这个举动。
倒也有兄弟借着别的兄弟送礼物的机会,从中做手脚,以达到陷害与借刀杀人的目的。
“借刀杀人”倒未达成,因为都被及时发觉了。但“陷害”是达成了。
先帝知道礼物的问题是他人的陷害,但着道的无疑是自己傻,所以他也不介意处置了明面上的凶手。
雍王就是属于暗中阴别人的。
两年前,先帝驾崩,将皇位传给了默默无闻,中规中矩的长子,封了裴叙为并肩王,赐了他免死金牌。其他皇子则统统回领地,若非经许可,不得入京。
夺嫡失败,又野心勃勃的雍王无疑心怀不满。
在遇到段宁沉之前,裴叙查到,元国公在各地开了不少地下赌场,暗地里收敛财物,还养了超过三千的私兵,疑似与雍王有联系。
大启法律明令禁赌,以及公爵只可养一千私兵。
有关元国公的证据,他都收集齐了。
在被段宁沉掳走的那个青楼,他遇到的刺客是雍王的人,似乎也佐证了元国公与雍王确有联系。
前段时间在村庄遇到的那些死士,还不能确定来历,但雍王是最可疑的。
遇刺这种事,就愈发没必要同徐荐说了。
徐荐又道:“雍王似乎变低调了,对我也变客气了,但他的那个世子……噫,有点他当年的感觉了。”
裴叙倒与雍王世子接触不多,是以也不太好做评价。他正要开口,便又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门被突然推开了,段宁沉的声音嚷嚷开了,“小叙小叙,不好了,出大事了!”
嘴上说着“出事”,他脸上又哪里有半分惊慌,凌厉的眼睛盯上了他俩,见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才稍微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