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了几人收拾着一地的尸体,其余人则是继续护卫着马车,往前行。
车内,裴叙面色苍白如纸,握笔写下了几字后,便忍不住掩嘴咳了咳,胸腔内一阵阵地闷痛,笔下不留神,留下了一个墨点。
他手指深陷在衣料内,轻微地喘着气。
损失了元阳,原本好转的身体又有了衰败的倾向。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治疗,病情倒是稳定了,只是距离“大好”还是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但他并不后悔与段宁沉做的那一场。
他已经默下了段宁沉告知的心法,交予了下属,现在他在写颂道玄录。
只是,不太顺利。
手腕无力的他本就没法写太多字。近日的治疗加重了剂量,虽然身体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但相应的,他身体也越发乏力。
因此,一不留神就会这样。
他将面前已写了半面,但染了一大团墨迹的纸折叠好,放在了一旁,又重新拿了一张空白的纸张。
笔尖沾了墨,颤颤巍巍地落了下来。
得尽快写完,然后换送给段宁沉才是。
第五十七章
夜晚的营地很安静,只有轻微的脚步声,以及火焰吞噬木柴的“咔嚓”声。
裴叙坐在火堆前,炙热的温度冲击着他的面颊与手掌,忽明忽暗的火光在他眼中跳动。
周围是巡逻着的侍卫,他们悄无声息,皆离他至少有十米。
此时已经是子时。
他听见远处有过路人靠近,而后被毫不留情地驱逐到百米远,亦听到附近的野物全被当即斩杀。
没有人能打扰他。
亦没有人敢打扰他。
一时辰前,他就听医师路恒在低声同侍卫长聂礼说,该劝他睡觉了。
聂礼只是摇了摇头。
一晃又是这么久过去了。
他掩嘴咳了咳,坐起了身,随后他余光便留意到因他姿势改变而越发肃穆的侍卫。
夜风微凉,他经不住裹紧了肩上的披风,撑着树干,站起了身。聂礼见状,忙大步上前。
裴叙艰难地迈着步子,朝着已搭建好的营帐走去,步伐跌跌撞撞。
聂礼谨慎地跟在他身后的一米处,也不敢上手去扶,只在他进入帐中后,将帘子给放了下来,一语也不曾出。
身下的褥子厚重且绵软,空间也很宽大,但被中却是凉的。
拜药物所赐,他无知无觉地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亲随拿来用具,供他洗漱时,便有一侍卫上前,单膝跪地,手上捧了一封信件。
“禀主上,这是京城送来的信。”
裴叙转头看去,信封右下角的印鉴赫然是属于太后的。
他拿起了那封信,拆开了来,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共有两页,字迹熟悉,乃是太后亲笔所书,除去例行的关怀,以及她近日身旁发生的事以外,在第二页,她用较大的篇幅提到了一个人。
€€€€段宁沉。
他现在已经在尽可能地回避去想他。每每脑海中浮现那灿烂的笑容,他心底都像是梗着一根刺般,叫他心间酿开了苦涩来。
他也说不清自己这情感。
大抵是愧疚。
他亦没有令下属将段宁沉的行踪汇报来,不去听,也不去想,好似这般就能让他与段宁沉之间的事不存在。
他知这样是掩耳盗铃,但……唯独这件事,除这种方式外,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而今,在亲人的笔触又看到了这熟悉的名字,令他的心脏狠狠地一抽。
对于他这个唯一的亲子,太后可谓是倾注了心血,毕生的忧愁都是他的健康。
信中言辞温和,对于“断袖”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大致是言道,相信他的眼光与选择。只是希望他下次回京时,让段宁沉也一起,让她看看。
太后对他而言,无疑是个温柔的慈母。但他也知道,太后真实性情并非表面那般不温不火,淡泊名利。
她能牢牢把控住先帝的心,坐稳皇后之位,并在暗潮涌动的后宫,诞下他,保护他。更在如今,身为太后,在皇宫中都有一定话事权,手段可见一斑。
换而言之,就以段宁沉的那个名声与身份,太后真能接纳他为“儿婿”,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番话,与其说是温和的劝言,倒不如说是一番试探€€€€试探他与段宁沉之间的关系是否如徐荐所说……
徐荐!
裴叙眉头一皱,抬首道:“徐荐现在在哪里?”
“邓姑娘听闻武林盟之事,也赶去了蜀州,徐世子跟随她。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在蜀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