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贵喜觉得最好是后一种,不然太子殿下未来不管哪一个哥哥或者侄子登上了帝位,说不定都会被囚禁起来,因为上位者绝不会允许一个曾经当过太子的人在外面晃悠,即便这个旧太子完全没有心夺位,也会被一些有心人利用,对新的皇权造成威胁。
贵喜张了张唇,想要提点太子殿下还是对身边人保留一二才好,可突然又发现太子殿下对自己尚且信任得毫无保留,便又没有资格去劝,只好默默退下,按照命令亲自送信去。
贵喜其实很不愿意去四王府,因为很多时候,他若是撞见了四王爷,总要被四王爷那双仿佛无所不知的眼看得浑身发抖。
然而他不得不去,太子让他亲自送信过去,那他就是爬也要爬去!
那边贵喜深夜出了宫,这边太子殿下又写了好几页的书后,月上中天,才甩着右手从书房出来。
门口立即有顶替贵喜的小太监安静跟随,提着小灯笼为他照明,送他进入房间后,又有从坤宁宫调来的宫女帮顾宝莛重新铺床点香,顾宝莛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床铺上看了看自己手腕的金块儿,当年劣质粗糙的金块今日瞧着也多了几分奇怪的可爱。
宫女见太子盯着受伤的红绳子瞧,声音温柔地询问说:“殿下,可要摘了红绳再歇息?夜里免得咯着自己。”
顾宝莛本来是不愿意摘的,他习惯戴着这个睡觉了,可今日见过蓝九牧后,顾宝莛便觉得自己戴着这个睡觉,若是让蓝九牧知道了,也太容易惹人遐想,他准备解开红绳,可又感觉从来都没有摘下的象征友谊的红绳今天突然摘掉,这多反常啊,如果蓝九牧真的喜欢自己的话,那自己也应该假装不知道才对,然后……慢慢等个告白什么的。
对了,明天晚上厌凉兄还要带他去逛八大胡同来着!
他当时答应得爽快,现在回想,如果自己逛胡同的事情被蓝九牧发现,对自己失望怎么办?
干他娘的,失望就失望吧,顾宝莛想去长见识很多年了!逛了再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从前不是哥哥管着就是厌凉兄管着,他莫说看见断袖了,出了老爹老娘,连正常的男女之情都甚少看见。
如此纠结了一会儿,太子殿下便放弃思考金块儿的事情,说:“不必了,你下去吧。”
他闭着眼睛说话,也不知道宫女有没有离开,兴许是走了,于是非常放松,任由自己沉入梦里。
可就是昏昏沉沉,将睡未睡的时候,仿佛有人的手摸入了被子里,从他的小腹往下落去,目的明确。
顾宝莛瞬间吓醒,一把抓住那人的手:“你做什么?!”
宫女吓得花容失色:“啊!太子殿下饶命,奴婢、奴婢只是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是来教殿下成人的,娘娘说别的殿下都是十四五岁便成人了,太子殿下有些晚……怕您害怕,所以叫奴婢等您睡着了以后慢慢引导,等您进入状态,就不怕了……”
顾宝莛浑身血液都涌上脸来,松开宫女的手,说:“你回母后那里去,我不需要。”
宫女直接哭着跪下,一边磕头一边祈求:“求殿下留着碧月吧,若是被殿下赶回去,碧月没脸活着,求殿下留着碧月……”
吓出一身冷汗的顾宝莛孤零零地坐在床上,手抓着被子,不停颤抖,许久,才冷声说:“罢了,你先下去。”
碧月哭着匆匆离开,顾宝莛则再无睡意,他胸中有一股子冲动,让他恨不能现在就去找母后摊牌,他总记得父皇欠他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是他唯一的底牌。
可是理智又让顾宝莛只是坐在床上,坐到双腿发麻,也没能动弹一下。
他想,若是薄厌凉还住在他的对门就好了。
现在他就能够像小时候那样抱着自己的枕头去找唯一知道他性向,却也理解他,绝不像四哥那样企图改变他的人。
如果薄厌凉在就好了……
他想和他说说话。
第94章 出事┃三哥,你这个冷血大混蛋……
清晨, 顾宝莛自己醒了,赖床数秒,腾地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坐到床边儿喊了句:“来人。”
外间早早便等待着的宫女太监们顿时鱼贯而入, 全部端着洗漱用具,拿着今日太子殿下要穿的衣裳, 又有梳头的宫女在一旁等候, 所有人都围着脸色略显疲惫的少年太子左右捣鼓, 等捣鼓出了个人样来, 外面的脚步声便也准时抵达。
顾宝莛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笑了一声, 说道:“一大早便又来我这里打牙祭了?”
结果来人并非他想的那位薄姓之人,而是很久未曾踏足南三所的四王爷顾逾安。
“四哥?这是怎地?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顾宝莛露齿一笑, 站起来拿着牙刷沾了沾盐便刷得哗哗作响, 一边刷牙一边走到四哥旁边, 好像看着好大一个稀奇。
顾逾安今日着朝服, 刚下朝, 便马不停蹄的来了南三所, 连通报都不曾让人通报,开头便是一句:“小七,出事了。”
长发还未束起的太子殿下含着牙刷, 一双因为昨夜某些荒唐事情张着血丝的黑眸望着他的四哥,疑惑道:“何事?”
“昨夜京城有一户宅院大火, 你可知是哪一户?”
顾宝莛猜不到,却知道四哥既然是专程跑来找自己说这件事,那么:“不可能是水泥厂吧?”
“猜对了。”顾逾安说着, 震了震衣摆,坐在圈椅上,仿佛这件事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还不足为虑。
“为什么?!”顾宝莛可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不可能是意外,这么巧,就在今天即将开业的时候,怎么可能?!
“你猜是谁做的?”
听见四哥又问话了,顾宝莛这回可不敢瞎猜,他心里反复斟酌了一番,觉得四哥的政敌也没有几个,敢给四哥使绊子的,能有谁?!
顾宝莛心里有数,却不肯说,只是一边喝着水杯里的水,将口中刷过牙后的粘液全部混着清水吐出去,然后才说:“那可有人受伤?”
四王爷声音冷淡:“死了十几个工匠,蓝少将一个人背了二十多趟的伤员,但也都是半死不活的了。那都是水泥厂的老匠人,他们对调配水泥得心应手,要我重新再找人,让他们做成之前熟练迅速的样子,恐怕又得几个月。”四王爷担心的不是人,是他的时间。
顾宝莛却捕捉到的是伤员,他立即满脑子都是皮肤被烧伤的画面,那些脓水,焦炭一样的肉,无望的眼神:“伤员现在怎么样了?”
四王爷见小七表情难过,便某些直白的话都封在颜色浅淡的薄唇里,仅仅说:“我来这里,是让你知道顾温干的好事,不是让你难过的。”
这话真是矛盾至极,顾宝莛这些年,月月与三哥都有书信往来,月月不落,从生活琐碎到读书如何,从边关战事到吃喝如何,什么他们都在聊,除了未能见面,简直就像是三哥从未离开他一样,成日嘲讽他没断奶,肯定长胖了,等等,是个讨厌又无法割舍的存在。
当年三哥凶残的害孕妇早产,顾宝莛尚且也不怪罪三哥,心里头频频为其开脱,现在听了这种话,自然也是想要为三哥辩解,下意识地说道:“可能是误会。”
“小七你若是认为是误会,那便是误会,当我没说罢。”四王爷说着,云淡风轻地站起来,准备离开,好像是过来告状的,又好像只是过来说说家常,根本不需要顾小七表达什么态度。
结果走了两步四王爷又复回,垂眸盯着满脸愧疚的小七,说:“和你没有关系的事情,你不需要做出一副罪过的表情,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容易自责?”
顾宝莛懵然地看着四哥,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情是什么:“我没有……”
“所以很多时候我不想和你说太多,小七,你可以和老三继续兄友弟恭,但是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他从前便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如今回来便更无法无天的,你自己心里要清楚这一点。”顾逾安说罢,伸手摸了摸顾小七的脸,拇指揉过顾小七的眼睑,说,“眼睛红了,昨夜没睡?”
顾宝莛心里七上八下,含糊道:“没有,四哥,那些伤员,你送到我的庄子上去,下午我与六哥去一趟,会戴上一两个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