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哥怎地这样说话?我若是哪里做的不好, 明说便是。”顾宝莛梗着脖子强忍着想要转身就跑的冲动, 满腔的委屈,“当然, 若是因为我擅自做主害你们担心这件事, 我道歉, 我回宫后就向母后请罪去, 可我没有做错, 以后三哥你就知道了。”
“是么……如果你没有了以后, 我看你让我怎么知道。”顾温松开摸着小弟脸颊的手掌,看了老五一眼,老五便直接丢过来一把宝剑, 那大概是早早便准备好了的东西,就等着顾宝莛过来享用, “去趴到桌子上,医摆撩起来。”
“三哥!”顾宝莛紧张地看了一眼五哥,他虽然之前感觉得到老爹可能会惩罚自己, 可他有老爹答应他的一个要求,兴许就能免除责罚,可谁能想得到三哥横插一脚,这叫他如何喊停?
最要命的是顾宝莛是真的觉得三哥很生气,像是恨不得打死他一了百了:“五哥,三哥要打死我,你还帮忙抵作案工具吗?!”
顾燕安往常和小七在一起,从未有过红脸的时候,成天嘻嘻哈哈,非常好说话,但今天大抵是有三哥在,瞬间一个屁都不敢放,即便也被三哥吓了一跳,很怀疑三哥这是要打死小七,这怎么能行?
说好了只是教育小七一番,若是打死打残了,莫说娘那边不好交代,就是王爷打死太子这等风波,也够三哥关去天牢把牢底坐穿了!
“三哥……咳……”顾燕安站起来,想要插进中间稍微说说话,一个劲儿的给三哥使眼色,哪知道三哥眼睛冷冷的瞟过来,顾燕安就泄了气,知道怎么劝也没有用,只能默默闭嘴,给小七一个自求多福哥哥尽力了的叹息表情。
顾宝莛见五哥如此的不顶用,磨磨蹭蹭的趴上了桌子,衣服的后摆聊起来,露出穿着白色收裤腿的绸缎长裤,长裤宽松,在少年身上被撑得笔直好看,但裤子的主人却咽了咽口水,身后一阵劲风袭来,长剑的剑鞘便直接被当成板子打在少年的屁股上!
力道毫无半分收敛,顾宝莛即便有心理准备,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从本就张着的唇里泄出:“啊!三哥……唔……”
少年没叫两声,规律的剑鞘便一下比一下更加厉害地落下,起初少年还能喊两声哥哥的名字,后来除了断断续续的咬牙哭,脑袋一片空白,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觉得自己屁股肯定被打烂了,又肿又出血……
可能打了三十下,兴许更多,身后割破空气落在顾宝莛身上的剑鞘终于收起了它的威风,被顾温丢回给了老五。
然后就那么将曙国的太子丢在大堂中央的桌子上,冷漠的好像那雪白裤子上渗出血水的少年也不是自己的什么弟弟,听着少年抽泣地声音,半晌才走到半趴在桌子上的顾宝莛前面,弯腰看着侧脸满是眼泪,唇瓣都咬破的小弟,说:“小七,不要怪三哥下手重,是你太不听话了。”
顾宝莛眼前满是水雾,看都看不清三哥的脸,嗓子里面哽咽地全是血腥味,连呼吸都滚烫艰涩,他该怪怪认错,哪怕他觉得自己只是有一点点不听话,也该哭着和三哥说自己错了,以后不敢了。
但顾宝莛不,他不明白,不明白就要问:“我就一点点错,父皇都没有说我不听话……”
“父皇……”顾温伸手帮小七擦了擦眼泪,大概是打完了就算翻篇儿,稍微弯了弯腰,双手将小弟横抱起来,走到侧厅的榻上,把小弟趴着放上去,顺便帮小弟把长发撩到一侧,露出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声音提起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声线里隐讳地藏着厌恶,“你是听父皇的,还是听我的?”
这是什么狗问题?
父皇是天下之主,是皇帝啊,三哥是哥哥,但也是战神,这按照纲常伦理,自然是听父皇的,但屁股开花的顾小七很明白三哥想要听的答案肯定不是这个。
“听你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呵……睁眼说瞎话,你分明根本没有将我和父皇放在眼里,只听你那位好四哥的话,现在看你那位好四哥不在,才改口,对不对?”
顾温手上动作利索得直接将小七的裤子给扒了,有老五送来一盆干净的热水,于是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顾温便又担当起了处理伤口的大夫,十分熟练地给小七消毒上药,只是消毒的动作也不如何轻柔,高浓度的酒精直接泼上顾宝莛那开了花的屁股上,疼得顾宝莛又是一声惨叫,抖得跟筛子似得,抓着榻边栏杆的手都骨骼从皮肤里面突起,苍白着暴露皮肤里面浅蓝色脆弱的血管。
“不是……”虚弱的太子殿下下意识地摇头。
结果三哥却又是粗暴将纱布缠在顾宝莛上了药的屁股上,嘴上冷漠说:“小七,你还是不明白,这些年我信上说了很多回,让你离老四远一点,你当我说的话是在放屁对不对?小七,我也很不喜欢这样对你,但既然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我又为什么要亲眼看着老四榨干你所有价值然后再宰了你喂狗?还不如我亲自动手,免得老四刀不利索,害你多受几年的苦。”
委委屈屈趴在榻上,下半身基本除了疼没有第二种感觉的顾小七瞪大眼睛看向三哥,忍不住说:“我以为三哥你只是讨厌四哥,所以才会让我离四哥远一点……”
“我不讨厌他,我恶心他。”顾温给小七上完药,把染血的裤子丢给老五,让其找个地方烧了,一边在旁边慢悠悠地撩水洗手,一边缓缓说。
“他的那些什么水泥、玻璃怎么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偏偏本王得胜回来,他就要要人了?他那狗脑袋能想到这些好东西?他不过是拿着小七你的东西去打造自己的名声、权力,他是不是曾说过让你什么都不必多想,全部都交给他?”
“那是你的东西,凭什么要交给他?”
“小七,我让你好好念书,父皇也让你好好念书,让你跟着薄厌凉学点儿东西,我看你除了吃喝玩乐,是一点儿也没有长进,被老四那油嘴滑舌的阴险小人宠得智力倒退了十六年!”
顾温说到这里,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回到小七的身边,摸了摸小七狗儿的脑袋,在顾温这里,他从未叫过小七一声太子,也当真是从未将小七看作太子:“原本我还想着,等我回来后,你就能慢慢知道顾逾安只不过是利用你,现在看来是我太傻了,从今天起,小七,你慢慢躺在你的南三所养伤,不许见他,但凡走出南三所一步,你不会想知道你的腿会怎么样……”
顾宝莛被威胁了个彻底,他相信三哥说出的话绝对做得到,可这里头误会大了去了!
他伸手捏着三哥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弱弱地说:“三哥……你误会了……”是他自己害怕弄出那么多东西来,不知道怎么用,又名声太盛,让大哥不高兴,他不想当太子,也不想太引人注意,他不想暴露自己灵魂来自异乡,不想被当作奇奇怪怪的异类,是他主动要求四哥帮忙的。
谁能知道他的小伎俩根本连远在天边的三哥都瞒不了,三哥都能知道四哥所有的建设思路都是他提供的,那父皇岂不是更加无所不知?
那他在父兄和老娘的心里,到底是什么人呢?
是个拼命掩藏自己身份的奇怪小孩?
还是一个愚蠢的妖怪?
“闭嘴。”顾温不想听,他手重重揉了揉小弟的脑袋,再多的煽情的话,顾温说不出口,也从来不屑于去说,只是像很小很小时候那样,手掌放在七七的脑袋上,说,“小七,听话。”
被暴打了一顿的顾小七如何听话呢?
他听话的被抬着上了加长版马车,整个人趴在马车的软垫上,旁边盘腿坐着帮他擦汗的五哥,虚弱的闭着眼睛,只有眼泪不停的往外掉。
于是弯腰驼背缩在马车里的顾燕安除了得给小七擦汗,还要给小七擦眼泪,顾燕安从小到大,哭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实在是无法理解,小七这样一个瘦弱的身体里,是怎么藏着那么多的眼泪的?难道小七是水做的?
大抵是的吧。
“哭什么哭?三哥说的都是实话,这天底下不会有比三哥还要为你着想的人了,今天一次性把话说开,大家都乐得痛快,你现在难过,以后就不会为了老四难过了,他真的就是个混蛋玩意儿,我都不想承认他和老子一个肚子里出来的。”
马车外是王府骑兵护送队伍,车马声与闹市人声交杂混合,明明热闹至极,却又总让人觉得冷清。
顾燕安自离开皇宫在外面开府,忙忙碌碌,能和还小的小弟混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但只要在一块儿,都喜欢逗一逗这越发出尘绝艳的小弟,他看着小弟长大,就像三哥在心里也永远看着小七一样,从未想过要让小七这样伤心。
顾燕安不是个巧言善辩的人,他直白,喜欢有话就说,现在自然也憋不住,对小七道:“小七,希望你哭是因为知道了老四的狡猾,所以难过,而不是因为被三哥打了才哭。”
“你不知道,三哥原本不需要在外那么多年的,他那么拼命在外挣来军功做什么?你觉得他想要做什么?他想帮你扛着这天下,你这小狗儿,大概不知道当初三哥知道你要被父皇任命太子的时候,三哥跑去乾清宫和父皇大吵了一架,父皇拿你给大哥时间养伤,三哥不同意,三哥说你还小,说你什么都不懂,说你连杀鸡都不敢看,做太子倘若有半分差池,就会死。”
“你当为什么你做太子这么多年,没有个一官半职来找你投靠你门下是为什么?那些人,官场上的人,没人不是人精。三哥怕你被人利用,怕你脑子笨,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把自己作死了,怕你分辨不清楚忠奸,怕你被那些为了荣华富贵不知死活的人弄死,你倒好,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蝗虫吸血,帮着老四抢三哥的兵权。”
“小七,今儿你如果死在牛痘身上,三哥这些年的苦就白受了。”顾燕安语重心长地说,“老四不会是个好皇帝,他根本没打过仗,自以为是,满脑袋的阴谋诡计,连你都算计,你得看清楚,不要再傻乎乎被骗,三哥每一步都是朝着那个位置去的,你得知道,如果三哥输了,老四那样的人会不会放过三哥。”
顾宝莛脑袋胀痛,眼睛都哭得干涩发疼,听着五哥说的那些话,感觉五哥说的,和自己印象里的四哥大相径庭。
他看见的殚精竭虑的父皇、疼他爱他的四哥难道都是假的?
四哥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吗?
等等,四哥和三哥难道都想要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