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顾宝莛大概会被囚禁起来,明面上好吃好喝的供着,实际不得和任何人接触,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旧朝女子,连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最终慢慢被当权者遗忘,或许再后来连碗热饭都没有,直接活活饿死!
“贵喜?你捏疼我了。”顾宝莛小臂忽地被贵喜抓紧,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便见贵喜恍恍惚惚地,永远像是有着一桩心事未了。
贵喜公公连忙道歉,说:“是小人走神了,小人该死。”
“你该死什么?总这样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多不吉利啊。”顾宝莛叹了口气,说,“能活着多好呀,有各种各样好吃的,还能看见天下越来越好,等半年后我们再登上这角楼,你就可以看见彻夜不眠的京城,从城门往外去,一路上还有路灯给来忘的车辆照亮水泥路,冬日里家家也都吃得起白菜,烧得起煤炭,战争实在是没有必要,因为大家都忙着过自己红红火火的小日子,所以没有人愿意打仗了,天下太平。”
贵喜听得鼻子一酸,眼里满满都是向往,他看向京城遥远的城门外面,城门之外已经铺上了九条通往最近城池的水泥路,铺好的当天便干了,跑上了马车,听朝中大人们说,那路跑起来飞快,一点儿也不颠簸,人坐在马车里,更是没有摇晃一点儿!
平常下雨的时候,泥路难以前进,偶尔遇见大的水洼,车轮陷入其中,得好几个力士去推才能推动马车,拯救货物,有时候还拯救不起来,人仰马翻,整个马车上的东西若是精贵的,也直接报废,所以南北运输的时候,也很看重天气,天气不好,镖局根本也不敢走,只能慢慢的磨,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忧虑,不知方便了多少!
仅仅这么短短一截水泥路,便可预见未来全国都修着这种路后,交通往来得是多么的繁华!
“殿下,你会是个好皇帝。”
顾宝莛乍一听见贵喜这样夸自己,姑且受用了,但却悄悄说:“我只适合出点好点子,如果有个‘点子王’的官职,我倒是愿意去当,皇帝的话可不行……”
“你可以的。”贵喜幽幽说,“殿下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可以?”顾宝莛真是想都没有想过,之前是因为大哥,现在是因为四哥和三哥,再来他真的觉得自己能力不够,他没办法像老爹那样处理好朝臣关系,而且说实话他真的很看脸,若是出了个什么大奸臣长得跟天仙似的,那他妥妥要完!
老爹这么宝贝的曙国,不惜让自己顶着太子位置十年,也要等大哥好起来接班的曙国,要是毁在他手里,顾宝莛得恨死自己。
“殿下心里想着百姓,所以可以。这天底下自古以来都是民意为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殿下的舟稳妥得不能再稳妥了,这就是民意。”贵喜公公说到这里,忍不住又说,“殿下着实不必害怕的,就如今日,三王爷与四王爷之间那样尖锐冲突,殿下也游刃有余轻易化解,殿下这是身在局中,看不清楚,小的却看得清切,若是殿下成为天下之主,所有人都将为殿下所用!”
贵喜说得激动,顾宝莛却是淡淡的,连一个笑脸都没有了,他打断贵喜的话,说:“贵喜,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处理不好的,我从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真正和任何朝臣共事过,哥哥他们……也没有你想的那样都对我言听计从,他们听我的,只是因为我是小七,是弟弟,他们让着我是一种习惯,可当我坐在上面以后,就不是小七了,我会犯错,犯错的时候,他们可就不会打我了……”
顾宝莛漫不经心地说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看见老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成为老爹,所以借口诸多,烦恼诸多。
未来在顾宝莛这里还有着无尽的未知,他不愿意去想,只想着手眼前,希望船到桥头自然直。
“哎,雪下大啦。”太子殿下忽然笑着指着京城所有瓦片上铺起的雪,“明天下朝以后,办完事情,约大家堆个雪人吧。”
贵喜知道太子殿下不愿意再继续那些话题,便自觉的闭嘴,只眼里有着一抹无人查觉的坚决掠过,最终藏入眼球深处,仿若从未来过。
角楼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顾宝莛才抱着不怎么暖和的手炉下了角楼,慢悠悠的回到南三所,刚换上朝服,又吩咐下人将昨夜薄兄送来的所有金银珠宝都送去四哥那里,让四哥看着办,便要上朝去。
谁知道一出门就撞见踩着开宫门的点儿来见他的薄兄。
“哟,薄公子这是来邀赏来的?且在我屋里坐坐,等我下班……下朝后再来想想赏你什么。”
的确是来邀赏的薄公子脸上有着一抹薄红,笑道:“那我便等你回来。”
这话,说得跟小娇妻送老公上班差不多。
脑子里面各种恋爱废料的顾宝莛脚步一顿,和薄厌凉面对面站着,忽地不知道还该说点儿什么,想来想去,道了一句:“你送我到乾清宫旁边怎么样?”
薄厌凉这个编外人员,还没有资格上朝的鲜卑王子外加义王世子点了点头,说:“好。”
“那感情好,对了,你怎么弄来那么多钱的?打劫人家马六姑了?”太子殿下天真的说。
薄公子则毫无半点儿心虚地说:“马六姑在本公子的劝说下良心发现,愿意为了天下所有相信她的人献祭自己,昨夜已经在我府上为了天下苍生步入大火,今天小七你若是出宫,随随便便打听一番就能知道了。”
“你这么厉害吗?”嘴炮王者?
薄公子笑说:“一般一般,要低调。”
顾宝莛‘切’了一声,说:“那既然你这样厉害,找个时间和我去渡口苦役休息的地方劝劝他们也种牛痘吧。”
薄公子一派温和儒雅的样子,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漂亮的太子:“你对他们好,他们可不一定领情的,小七。”
“我去了劝了,我安心些,他们接受与否是他们的事情,我可管不了太多。”
薄厌凉挑了挑眉:“你这叫管不了太多?”薄厌凉觉得顾宝莛实在是操心的命,之前就管得够多了,现在没有了挡在前面的布,那就更加放飞自我为所欲为。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顾宝莛佯装不悦。
薄公子眉头一挑,眼里含笑:“帮。”
“那好,我上朝去了,你就送到这里吧。”太子殿下拍了拍薄兄的肩膀,头也不回的穿过景运门进入前清门,走远了许久,才忽地眨着大眼睛回头,结果景运门处并没有谁目送他离开。
太子殿下愣愣看着小雪落在自己走来的那一串脚印上,莫名地感到了自己妄想的可笑来。
于是拍了拍脸颊,看见东武将军,立即笑脸相迎上去,招呼说:“东武将军,好久不见呀。”
少年太子热络地凑了上来,东武老将军也不能不停,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笑脸的太子?
“太子殿下。”东武将军俨然不知道怎么和青春期的少年相处,只干巴巴的行了礼,就没话可说了。
“东武将军可用过早饭了?”太子殿下闲话家常。
东武将军回:“吃了两碗面,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则说:“还没呢,对了,府上朱公子可好?”朱有虎那小子花枝招展的,过着顾宝莛向往的颓废生活。
东武将军提起自己那唯一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又舍不得真打,便只能吹胡子瞪眼,说:“犬子不如殿下勤奋聪慧,日上三竿都不得起床,不过近日有童年好友到京城来,这倒让犬子跟着有点儿学好了。太子兴许听过他的名字,是个少将,现下在工部办事。”
顾宝莛岂止听过?
“嗯,有些印象,那位蓝少将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哦,太子的牛痘,老夫今日下了朝便要去种了,恐怕十天半月都无法上朝,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必和老夫讲,找姜副将便可。”
顾宝莛听了这话,能感觉得到东武将军对牛痘的支持,哪里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连连应了:“好好,将军种了牛痘后注意卫生,多保暖,多休息。”
东武将军听着一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少年在这里像个小大人一样关心自己,忍不住也软了态度:“多谢太子。”
雪还在下。景运门有小太监扫雪而来,只是今日瞧见景运门的门口站着个门神一样的薄公子,纷纷更加卖力,生怕被这位贵人斥责,到时候轻则打板子,重则发配慎刑司,那可真是没有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