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莛想不通,这段时间家里没有什么龃龉才对,六哥更是和大哥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狗血事件?!
顾小七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脑袋,将那荒谬的猜测甩出脑袋,重新将视线放在面前的侍卫身上,语气比之前更加强硬:“既然本宫没有嫌疑,本宫一个人出去总是可以的吧?让开!”
说罢,顾宝莛也不怕那些将刀剑都拔出来的侍卫,直接一个人就走了出去,侍卫们不敢拦,甚至还放了贵喜跟着他。
贵喜连忙小跑着两步,追上着急忙慌的太子,忍不住劝道:“殿下,就算你现在过去也没有用,听说大皇子现在还昏迷不醒,里面都是太医在忙活,王妃和侧妃也在,智茼公子说不定也入宫了,咱们去了也只是干着急。”
顾小七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说:“我总能做点儿什么,我能救大哥一次,说不定也能救大哥第二次呢。”
贵喜闻言不再说话,两人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到了皇极殿的外面,顾宝莛光是站在院子外,都能感受到里面铺天盖地的压抑,有女人在哭,压抑着的,高声的,还有小孩子哭的声音……
顾宝莛脚步顿了顿,然后义无反顾的走进去,首先看见的就是正在安慰黄花之子的父皇。
“父皇。”顾宝莛走过去。
顾世雍手还放在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小孩子脑袋上,见小七来了,并不意外,伸手帮小七将帽子又盖得严实点儿了以后,道:“晚上冷,你也不多穿些。”
顾小七摇头,直接问说:“大哥这是中了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的黄花和大嫂柳如琴则都脸上挂着眼泪给小七行礼:“小弟。”
顾世雍摇了摇头,眸色深入潭水,幽幽道:“幸亏你黄花嫂嫂发现的早,并非什么毒药,而是两种药。”
“两种?这是什么意思?”顾宝莛虽然成天和六哥一起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也没有学会六哥那些中医知识,只脑袋飞快的开始转动,“是两种药物相克?一起吃才中的毒?”
“正是。”黄花抱着自己八岁的儿子,脸上虽然满是眼泪,却又能红着眼睛条例分析起来,“有种药无色无味,裹在了今日我喂给山秋的红薯丸子上,还有一个药查出来,是投在今日山秋喝的茶里,像是早就涂在了里面,用的时候也没有细看,茶水倒进去,就将茶杯壁上的药融了,这两种药一个叫红尖,民间用来治疗头疼脑热的,一般来说也没有什么毛病,还有一个是外用的创伤药油,里面混着高浓度的酒精,这两个东西,分开用完全没有事儿,谁能想到放在一起竟是这样的凶险!”
说罢,黄花擦了擦眼泪,又说:“我们爷平日里门也不出一个的,谁能想的到有人就连他都要害!我们爷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怎么就又招了人眼了?”
“黄花嫂嫂……”顾小七想要安慰,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他上前了一步,黄花却是跟没有看见一样,带着嚎啕大哭的儿子转身就回了房间,留下循规蹈矩的大嫂柳如琴还规规矩矩的站在这里,时不时的抽泣几下。
从前很受黄花喜爱的顾小七真真是没有想到自己过来后竟会遭到黄花这样明显的冷待,黄花这是怀疑他啊!
不过也对,按照动机来说,自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老大还活着,最想大哥挂掉的就应该是自己了。可他没有啊!这是有人栽赃陷害吧?黄花难道不了解他吗?他是被老爹骗了三年又三年,现在迫不得已才开始参政的啊!
然而现在也不是顾小七为自己辩驳什么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有做,现在最关键的,应该是救活大哥吧?
“那大哥现在怎么样?”顾宝莛问老爹。
顾世雍沉默了一会儿,双手背在身后,说:“还在昏迷,太医说已经催吐过一回了,现在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看看能不能消耗药性。”
“那要不然叫六哥过来看看?六哥的医术也不必太医院的差,又精通各种药物的药性,说不定六哥能救活大哥呢!”
皇帝沉沉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却没有叫人当真去请六王爷过来,半天,才又说:“你忘了?老六当时给你治病的时候,都抖成个筛子了,现在喊他过来,说不定要尿裤子。”
顾宝莛:……
父子两个没有在外面说话太久,夜里冷,皇帝一边说话,一边就领着太子去了里屋,站在一旁看太医们忙活。
顾小七手里很快也被贵喜塞上了一个小暖手炉,但注意力却放在了那正在被太医折腾喝药的大哥身上。
大哥的屋子里药味冲天,平时顾小七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每回娘亲和薄厌凉他们过来看他,都要感慨一句药味怎么这样重,顾小七自己闻不见,于是就仰着脸傻笑。
今日来大哥的屋里,扑面而来的药味让他心里重重的像是坠着什么东西,他便也听见自己说了一句:“好重的药味。”
身边的父皇点了点头,说:“你若是闻着不舒服,就快些回去休息,身子还虚着,莫要又染了风寒。”
顾宝莛摇头,说:“我想看着大哥……”说来也是挺无奈的,他想见大哥很多年了,次次都见不着,现在终于见面了,大哥却又是这样凶险的情况。
只见床上的大哥瘦骨嶙峋,没有一点儿当年风华正茂时不可一世的英雄模样,脸颊上的肉凹陷下去,掉在床边的手也骨节分明的有些吓人。
大哥当年手臂中了毒箭,也没有个什么麻醉药,就那么割肉疗伤,也没有哼一声出来,是和老爹一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如今这个男人消瘦成了这个鬼样子,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恨过谁?
顾宝莛看了看老爹,发现老爹鬓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着两根银丝,他忽地伸手去握住老爹的手,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大哥那边的太医忙碌了也不知道有多久,终于是告一段落,纷纷回来复命,说:“大皇子病情稳定,毒性暂且压制住了,这两日吃食清淡一些,排排毒,不出七日就能好了。”
“确定吗?”顾小七紧张道。
太医笑了一下,说:“这药性霸道,若是再晚上一时半刻,绝对救不回来,但幸亏侧妃发现得早,药性刚一发生效用,就全部被侧妃催吐了出来,是侧妃当机立断的功劳啊。”
“好,那山秋什么时候能醒?”皇帝发问。
“这……刚用了药,一时半刻醒不来,可能明日中午才会醒……”
“好,下去吧,幸苦了,赏。”皇帝说。
太医们诚惶诚恐,跪下谢恩。
顾小七却觉得老爹心情没有多么高兴,只是单单松了口气罢了。
等太医走了,顾小七跟老爹走到床边儿看大哥,老爹只给大哥拉扯了一下被子,也没有要说什么话的样子,只是眼神看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叫顾小七感觉老爹好像老了不少。
顾小七轻轻摸了摸大哥的额头,帮大哥把额边的碎发都清理去了一旁,而后咬了咬下唇,直白地问老爹:“父皇,你是不是怀疑六哥?”
皇帝勾了勾唇,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顾小七垂着脑袋,说:“直觉。”
“那你怀疑谁?告诉朕。”
顾小七谁都不怀疑,他完全没有怀疑的对象:“我不知道……大哥应该没有得罪谁。”
“可他挡了不少人的路不是么?”顾世雍云淡风轻的说,“他是朕的大皇子,自古以来,都是立嫡立长,前朝最后一个皇帝几岁就登基了,就算是个傻子大家也让他上去,这就是血统规矩,许多人是不介意老大只能躺在床上的,更何况现在不是有轮椅么?想去哪儿有人推着就行了,所以还是有人愿意支持他的。”
“这朝中有立嫡立掌的风声,当然会让某些有小心思的人不愉快,比如说支持你的那些人。”
顾小七满脑袋问号:“我这个德行原来也有支持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