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易将那个茶杯倒扣在桌子上,坚决着说:“我要带宋檀回家。”
陶瑾年嗤笑出声,看华易的眼神分明写着“别逗了”了三个大字,他煞有其事地说道:“我的天呐,你见过谁家两口子闹分手,其中一个刚跑回娘家,另一个就要来把人带走?连让人静静的时间都不给,你凭什么呢?”
华易登时就被陶瑾年给问住了,他有着一瞬的张皇。
陶瑾年又笑着问道,“凭你让宋檀一个人受尽折磨苦熬了半个月,差点连命都没了?凭你闲的没事喝飞醋,招呼都不打一声把他的朋友给送走?”
明明是阴阳怪气的语句,但说出来他的声音温温柔柔,于华易而言,这简直就是不着痕迹地昭示着他说的事实。
“我从他还是个小屁孩时候就认识他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注定要长成现在这个祸水模样。”陶瑾年话锋一转,“华大人没见过宋檀的少年时期吧,您会不会又生了妒心,把我杀了啊?”
华易楞了楞,“你是哥哥。”
“现下你倒是分得清了?”陶瑾年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在挖苦着华易,“他从前虽性子泼了些,但他举手投足间都可见神采飞扬,而今天,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三魂丢了七魄,华大人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有能耐。”
华易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一方桌面,讷讷道:“是我对不起他,他说了什么没有?”
陶瑾年回答得迅速,幸灾乐祸一般说道:“说了呀,连说了好几个你们不合适。”
华易抬眼,不安如擂鼓般,一阵一阵、一波一波锤击着他的心,他沉吟道:“可我不会放他走,我离不了他。”这话是说给陶瑾年,也是在安慰着他自己。
华易这副的魔怔的模样,陶瑾年恍然间仿佛见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一样的执拗。
陶瑾年将自己从陈年往事里抽身出来,他言之凿凿道:“你离不开他?华大人可以不这么自私妄为么?宋檀若是个玉佩,是个香囊,是个随随便便的死物,你想攥多久便攥多久,带进坟墓也无可厚非。可他偏偏是个人,一个会难过会心死的人。”
华易喉头滚了滚,“我也是人。”言下之意他和宋檀有一样的感受。
陶瑾年差点脱口而出你最好是人,他好生劝慰着:“华大人,你脚下是通衢大道,有千条万条的路可以走。”
华易目光灼灼,“我只行有余生有宋檀的那条路。”
陶瑾年以过来人的身份拍了拍华易的肩膀,“不就是没老婆么,哥哥比你惨,哥哥老婆都死了,可你看看哥哥我不还是活着么?一切有为法,这世间缘起缘灭玄乎得很,谁离了谁都能过活。”
华易只说:“不行。”
陶瑾年见他软的不吃,只好与他来硬的,“你何必这么拗呢?你以为你是在深情对宋檀,可你想过宋檀愿意么。”陶瑾年顿了顿,他想了下宋檀那一出儿,“没准,他也愿意哈。但是现下,他说你们不合适,不合适懂么?就是不想要你了!”
陶瑾年持续输出,“你要是他,你会要一个你这样的人日夜相对,彼此折磨么?还有我今天并不是想当你们关系里的说客,我是来叫醒你的,求求你,放过宋檀吧。他没您的神通,痴心妄想地对您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他受到了很大的惩罚,这都够了。”
“他是这么想的么?”
陶瑾年并不知宋檀内心的想法,但他不想再看到失魂落魄的宋檀,他果断道:“对,他就是不想再有任何牵扯。”
最坏的结果,最惧怕的打算都一股脑地出现,华易终究避无可避。
陶瑾年说完,便下了逐客令,他起身站到门口对华易说道:“老院子年久失修,留不下大人这种大人物,回家去吧,你还年轻,抓紧时间找人生几个娃娃,带带孩子就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了。”
也不知华易是否听进去,他只是站起身,从陶瑾年身边经过,陶瑾年会意地一侧身给他让路,他一直看着华易的背影,心想自己这张嘴真是不改当年,居然让华易落荒而逃了。
风渐渐大了,天上的云块深深沉沉的,一看便是要下雨地征兆,陶瑾年赶紧跑回了烟光满正经的院落去。
他一回来就招呼着人准备好鲜蔬、肉片、鱼虾等各种食材,陈敬泽疑惑地问他:“你不保持身材了?”
陶瑾年拍了他一下,“别扫兴,今天咱们吃火锅!快点滚去架炉子,弄底料!”
……
孙素惨兮兮,本来是个小管事,然而他却被分配到了在厨房洗菜的工作,旁边的洗菜小弟认识他,还脱口便问他怎么会在这。
孙素将手下的茼蒿菜一遍一遍地过清水,恶狠狠地说道:“因为我倒霉接待了一位楼主看不顺眼的人,楼主让我带人爬狗洞找那间几百年不用的院子找他!人家也是个大人物,真爬狗洞?我还活不活了,于是我就带着人走了一遍狗走过的路线,就这,楼主还不甚满意,罚我来洗菜。”
洗菜小弟啊了一声,“看来楼主是真的厌极了那人,他还让我往茶水里加了……”
孙素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由衷地感慨道:“我们楼主真是胆肥!”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那天的第一更大家是都错过了么 点击不对劲啊喂
我以后还会时不时地掉落双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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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悲喜
风刮得越来越大,卷着黑沉沉的乌云,直要将这人间的压得喘不过气来。
华易他就像一条惫怠的鱼贯穿东西,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上。柳荫下、桨声中、桥头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加快了脚步,贩夫收拾行囊,店家合上了门,游人快步离去,他们都有家可回,为了躲避这场即将到来的大雨。
他不认得他们,他们也不认得他,一件又一件口耳相传的负面传闻才将他们联系了起来,他们畏惧着他,或许有些人还盼着他早死早超生,仅此而已。
眼前的一切都是充满着烟火气息的,汇聚成了人世百味。华易忽而就生出了几分矫情,他觉着这一切都与他没有什么关系,无父无母又没了爱人的他根本就融入不进去,寻常人家的柴米油盐,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渐渐的这条繁华的街道上,华易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他,整个天地只有他,乌云肆无忌惮地压在他的肩上,心中滋味难以分辨。
雷声大作,风云诡谲,银色的闪电劈开了天幕。
宋檀醒来时,窗外暴雨骤降,明明是白昼却晦暗如迫暮,他坐起来,凝视着窗外,风云交加着让他的心神无法安宁。
陶瑾年不敲门便推门而进,他的神色与宋檀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陶瑾年脸上挂着极大的笑容,他走到宋檀跟前,搀扶着他下床,“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哥哥得好好给你摆一顿接风宴。”
宋檀朝他笑笑,顺从地由他抚着自己出门。
一方五尺的圆桌就摆在廊下,桌上各色新鲜的食材都已经摆好,炭火烧的极旺,铜锅里鸳鸯两色底料已然沸腾,咕咕噜噜地冒着泡。
听着雨打芭蕉,吃着爽口的火锅,合该算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陈敬泽一见他们出来,忙站起身,将碗筷都在他们的位置上摆好,殷切着询问着宋檀是吃清锅还是辣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