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没爹没娘,打就打了,我没什么牵挂,我不怕死。”乘风侯说。
“我也不怕。”陈江道。
“我怕。”乘风侯忽然开口,陈江一愣。
“我怕了。”乘风侯又重复了一遍,“我有了想守护的人,就怕死了。”乘风侯缓缓说,“你太小了,不知道一个男人都该做什么,你死了爹娘怎么办?”
陈江没说话。
“还有那花前月下的滋味儿,你还没尝过呢。回去吧。”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保家卫国。”陈江听着乘风侯的话,心里不服,道。
“哼。”乘风侯一笑,半天才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枪堆里,把杏花酒□□。
“要不我就在这儿让你感受一下花前月下的滋味儿吧。”他又露出了和往常一样不正经的坏笑。
陈江感觉汗毛从头到脚立了一遍。
“你,你要干什么?”他紧张地问。
“你怕什么,我能把你怎么着。”乘风侯笑了起来,盘腿坐在他旁边。
“来,给你摸摸杏花酒。”他道。
陈江有点意外,忍着疼痛,费力地把手移过去,摸了摸杏花酒的枪杆。
冰凉的,却又好像是带着温度的。
“我夫人,当年卖杏花酒,我让她请我喝碗酒,我当将军了回去娶她。杏花酒的名儿就这么来的。”乘风侯道,眼眸中尽是温柔的光。
陈江努力侧着头,看着杏花酒,对乘风侯那句“有了想守护的人,就怕死了。”似懂非懂。
岁月一连转过十载,月渚早已物是人非,杏花酒是他和记忆里的故人唯一的纽带。
仅仅过了五天,深夜里,鼓声大作,一名副将跑进账内,“将军!天关进军了!”
陈江点点头,麻利地穿好盔甲,出去迎战,河对岸的鬼面,还如初见时一样,骑着雄赳赳的黑马,踏着火光裹着黑夜而来。
陈江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杏花酒。
想起前几天,詹星若说的,乘风侯的血脉还在。陈江微微昂起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对杏花酒问着:
“不知道将军当年想守护的东西,守住了没有……”
第43章 诛神终焉,夜的哀鸣
鬼面的黑马在河的对岸,来来回回地小步踱着,三月末春汛一到,河水短短半个月就涨了足足一倍,水流也比半个月前急了很多,陈江眯起眼睛,看着鬼面在熊熊大火中又升起来一簇火。
“准备!”陈江眉头一蹙,立刻道,身后的将士迅速列阵,不出所料,鬼面一挥手,千军万马便有序地冲向那看起来并不浅的河道。
陈江刚跟随乘风侯打仗的时候,很喜欢问问题,因为两个人常年在大西北,也没有什么需要跨河的战争,乘风侯曾经被调到京城过一次,陈江知道京城有条护城河,很好奇,渡河战该怎么打。
这大河水流湍急,怎么才能知道从哪里过才好。
“从哪过,都是事先派人查好的,主要是看河道,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乘风道。
“我不明白。”陈江倒是不怕乘风说,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如果打夜战呢?天一黑,怎么分清,浅水区应该不长吧。”陈江又问道。
“呦呵,挺聪明啊。是啊,浅水区不长,所以要是打夜战想渡河,就在浅水区点把火。”
“点火?”
“对,大黑天的还有什么比火更显眼的吗?”乘风侯道,“就等于留个标记,等打完了,军队奔着火回去就不会走错了。”
“原来如此。”陈江点点头,“可惜呀,大西北没这样的机会,要不真想试试啊。”
乘风侯看着他笑了一下,开玩笑般说道,“行,有机会就让你去试试。”
大河的水到了晚上格外的凉,顾情策马踏过河水,陈江仿佛早有准备,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的全力一劈。
透过鬼面,顾情的目光迟疑了一秒,那穿梭于火光之中,银色的枪杆,与终焉相撞,划出长长的一道哀鸣,电光火石间两人已拉开距离,终焉震动着,陈江手里的枪也震动着。
“杏……花酒。”顾情不敢相信,那已经随着乘风侯一起消失了十年的枪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情抬起头来,凝视着陈江,只是陈江无法看见顾情的目光,又拖着杏花酒向顾情刺去。
顾情曾听枪王说过,杏花酒不叫杏花酒,它真正的名字时诛神,诛神的命运就是杀戮,不知道诛神沉睡了十年,是不是还记得自己的使命。
顾情恍惚间手下慢了一拍,横过终焉,挡下了杏花酒,陈江顺着终焉的枪杆划下去,顾情抓紧马缰,用力一勒,黑马抬起前腿,顾情顺势一挑,将陈江别开。
而陈江却借着顾情的力道将杏花酒在半空中画了个弧线,然后从侧面向他挥去,顾情终焉出手,半寸即可取了陈江的性命,可陈江却没有躲闪的意思。
顾情自知道自己为何要打这场仗,终究是为了保护月渚,陈江就是月渚的最有利的武器,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让陈江死了,顾情悬崖勒马,一反手将终焉甩开。
而就在这一刹那,陈江的枪穿过顾情的盔甲,顾情的腰间顿时涌出一股热流。
陈江难以相信自己真的伤到了鬼面,更难相信为什么和詹星若猜想的一样,鬼面就是不会要他的性命。
“鬼面!你到底是谁!”陈江大声吼着,手下的枪并没有因为顾情受伤而减弱力度。
面具下的顾情咬了咬牙。
这样的陈江他才放心,这样的杏花酒,才对得起“诛神”二字。
顾情没有回答陈江,而是抡着终焉迎过去,仿佛腰间的伤口从未存在一样。
“你到底是谁!”陈江又喊,手下的枪近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