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个信物。”女孩红着脸伸出手,顾情一愣,“可是我身上什么都没带呀。”
女孩有点着急,下人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就你那个木头钗吧。”她道。
“这可不行呀。”
“怎么不行,五天后你来见我,我还给你便是,又不是要你的。”
顾情摸了摸木头钗,想起那日顾府,无争说,詹星若这钗本来是想留给心上人的,结果被他给要了去。
现在想想,詹星若这钗应该也算没给错人。
“这是顾某的护身符,给不得呀。”
女孩没办法,着急的一跺脚,“小气。”她道,说着在自己腰上拽了一下,只见一个粉色的小荷包被拽了下来。
“这个给你!”她扔到顾情手里,顾情接住,捧在手里看了看。
“就一个啊!下次见我还给我!好好吃药!不可以死啊!”她边说边转身朝着下人那边去了。
“到时候见,情哥哥!”她挥手,看见荷包被顾情接住了,脸上的笑容便又挂了上去。顾情握住荷包,也和她挥了挥手。
女孩身上仿佛带着小铃铛,踏着一串欢乐的又清脆的声响消失在了人海里。
顾情费力的站起来,他张开手,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粉色的小荷包上拴着一个玉坠,玉坠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章”字。
灯火悠悠,老枪王叹了口气,“夜已经深了,你当真要现在就走?”
乔三娘笑了笑,“我一向趁夜而行。”
“你回来只为了杀人,我奉劝你莫要再让双手染上鲜血了。”
“你明知道我不会听你的。”乔三娘笑了一声,“怎么,后悔了?是后悔把你两个儿子送上战场了,还是后悔放了我?”
老枪王点点头,“若当真要说,我的确后悔当初放你出来。”
乔三娘冷笑一声,“世人皆可有爱恨情仇,怎么我乔三娘就不能有?”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枪王道。
“我凭爱憎杀人,阎罗王要问便任他问。如果这次的人杀完,我还能活着来见你,我可以考虑帮你在京城讨点好酒。”乔三娘正说着,却听见了轻轻的扣门声,飘摇走进来,乔三娘立刻别过了脸。
飘摇看了看他,又转向枪王,“师父,詹军师还是想见一见你。”
老枪王无奈地摇头,“叫他进来。”
詹星若早就等在了门外,听枪王召唤便快步向前,身着粗布麻衣却难掩风度翩翩,乔三娘已经多年没见过这样玉树临风的公子,上一次这样的人出现,还是那有些文文弱弱的徐景和。
想想自己身边竟是些不解风情的彪形大汉,乔三娘不免多看了詹星若两眼。
“老将军,晚辈姓詹名离字星若,是月渚的军师,特来请见老将军。”
“唉。”老枪王摆手,让人都出去,飘摇退下了乔三娘却饶有兴致地赖着不走。
“介绍就免了。”老枪王道,“你千里迢迢差点搭上性命,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他问。
“顾情身中剧毒,伤口溃烂,全身无力,月渚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他让我来找您。”詹星若道,乔三娘微微直起腰,黑色斗篷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我又不会看病,是我那徒弟的本事,你问他便是了。他去就去,不去就不去,老夫不管。你千里而来,若要是只为这事,便可尽早回去了。”
“还有一事!”詹星若道。
“老将军隐居多年,可还愿听晚辈把庙堂之事说与一二?”
枪王抬眼看了看乔三娘,望她似乎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如今乱臣当道,内乱不休,外战不止。重税重窑,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我月渚已哀鸿遍野,亡国不过江山易主,在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亡天下啊。”詹星若低下头,额头捧在地板上。
“如今奸臣掌权,皇帝不理朝政,唯有太子一心想还天下昌明。可唯一的军队,就只有大西北一支,皇上不与太子虎符,蛮夷大军压境,月渚已危如累卵。”
老枪王打断他,笑了一笑。
詹星若不明就里,抬起头,皱着眉。
“这是给我派了个冯唐过来?廉颇老了,吃不下了。”老枪王摆摆手,又道,“还有,你要明白,不是朝廷不用老夫,是老夫自己决定要走的。你千里而来,我刚才说过了,飘摇你可以带走,早些回去吧。”
乔三娘撇了老枪王一眼,觉得无趣,便转身离开了。
第78章 冤冤相报,何时可了
老枪王挥了挥手,“你也走吧。”他对詹星若道。
詹星若当然不舍离开,总想再向他争取一下,“你那朋友不着急救命吗?”老枪王问,詹星若想到顾情苍白的嘴唇,才又向老枪王鞠了一躬。
“那晚辈改日再来。”詹星若道,音落便退出了枪王的房间。
刚刚下过雨,房檐上的雨顺着竹筒落下来,滴答滴答敲在墙根的石头上,老枪王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脚已经麻了,心中的热血瞬间冷却,他这才晃过神,明白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他望詹星若和陆忘遥解释的脸,望着一言不发准备药材的飘摇,望着乔三娘背影消失的那一处绿荫,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已经老了,已经没有后悔的时间和挽回的能力了。
如果时间能给予他一次恩典,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时候,他一定不会选择踏上战争的路。
老枪王透过门帘,仔细的看着詹星若,他不知道詹星若是怎么猜出自己身份的,敢这么笃定的前来求他。他几经犹豫还是觉得,既然詹星若猜得出来,那也没必要狡辩隐瞒了,人总要有一个直面错误的机会。
如果现在的山河真如詹星若所讲,已经如此残败不堪,老枪王眯起眼睛,“你们这些少年人又要做什么呢……”他轻声自语道,看着詹星若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一心平定蛮夷,替皇帝安邦定国,却不知道错在哪一步,一步错步步错。
他依旧只能叹气,飘摇撩开帘子,跟他告别,老枪王只挥了挥手,让他去罢。刚刚还吵闹无比的老房子忽然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