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顾情忙起来,王叔弯腰去扶他,“老爷怎么坐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没事,就来透透气。”顾情顺着王叔的劲站起来,听话的走回了屋里去。
“老爷,我来问个事情。”王叔道。
顾情起身拉了把椅子,“您坐下说。”
王叔看样子很着急,也没与顾情多寒暄什么,便从衣服里掏出一本账本。
“我是想给老爷看这个。我们这次帮陈将军一下送了那么多大米,顾府很吃紧啊,天关那边要供应不上了。”
“哦?”顾情微微一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还以为自己的钱没有挥霍完的那一天。
“您看一下,怎么周转一下,是要动总府的仓储吗?”
顾情本想说这种事情王叔做决定便可以了,但是转念一想王叔都来找他了,可能真的不是个小数目,顾情把账本接过来看了看,按理说派给西北的大米,应该在顾府的承受范围内,不至于空出来一个洞。
“我记得……应该还有一笔什么帐……”顾情的手指在账本上一条一条的划过去,他翻了一页,忽然想起来,“我前阵子不是去了东瀛。还给军师讨了酒和琴。”
“是有此事。”王叔道。
“有关那次的生意记录呢?我和东瀛的茶叶交易,怎么没有入账?”
“这……”王叔想了想,“有。您回来不久之后有一批春茶的钱。”
“这往后呢?五月份左右应该送走第二批夏茶了,那地方的帐这里怎么没有?”
“夏茶?”王叔皱起眉,他左肩上还夸了一个木箱子,里面是进几个月的账本,王叔把箱子搬上来,把五月份的账本全翻了出来。
“出账倒是有……”王叔停下手,“江南的和蜀中的,都运去东瀛了。”
眼看要到七月份了,还没有收帐。
“您是不是遗漏了?”顾情轻声问,毕竟王叔年级大了。
“应该不会,那么大一笔钱,我又没老糊涂,怎么会不记得呢。”王叔道。
顾情想了想,低头写起信来。
“东瀛狭长,只有一条商道贯通南北,我派人去问问那边的情况,您先回吧。如果这边情况实在紧张,就开总府的仓。”
王叔看起来还是很不放心,但还是点点头退下了。临走反复嘱咐顾情不要坐在门口淋雨。
顾情叹了口气,拍了拍手,几个黑衣忍者,忽然齐刷刷的跪在顾情门前。
顾情弯下腰,把信递给其中一位,“回你的国家,问问你们大公,这是怎么回事。”他缓缓道。
几个忍者齐声一应,转眼便消失了。
上次顾情在东瀛谈生意,对方为了保护他特派了几个身手了得的忍者。顾情见忍者来无影去无踪,又很少需要交流,下命令就服从,觉得甚好,便向大公讨了几个。没想到这就用上了。
顾情吹了吹风,又来回走了几圈,觉得自己身体好像没什么不舒服,似乎恢复的和从前差不多了,要不是忽然想到这些都是假象,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笑。顾情摇摇头,叹自己又是空欢喜一场。
连绵的雨,从夜晚下到天亮,天空好似一个哀怨的夫人。
浓重的乌云掩着面,不停的啜泣,不停的啜泣,啜泣的惹人怜爱,又让人心生厌烦。
詹星若睁开眼睛,昏暗的天空让人喘不上气,从上次与无争谈话已经过了两天,皇上依旧没有上朝,他也无从打听北方的战事,章继尧把众人的嘴锁得死死的。
他坐起来,拉开窗帘朝外面看了看,一只青蛙跳过水泡,詹星若又倒了下去,眼睛刚闭上,就听见侍卫急促的呼喊。
“詹军师!今天上朝啊!”
詹星若一惊,睁开眼睛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推开门出去的时候衣带翩翩,不急不慢的走向大殿。
他到的时候众臣都已经到了。
无争到了,章继尧和孔覆一也都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詹星若,他全部都能感受到,每个人的目光,像无争那样炙热的,像章继尧那样讽刺的,众士族那般尖锐的,冰冷的,他全部都能感觉到。
事情要退到昨天晚上,从那次和无争谈完话,詹星若就一直闭关整理文书,无争也再没找过他,不但不找他,甚至连平时的闲话都没有了,出来喝水的时候,詹星若也偷偷瞟了无争几眼。
无争总是皱着眉,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詹星若明白,无争是在与他置气,或者说在于自己做斗争。自小认识无争的时候,无争就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做为口头禅,“想要做后面那些大事,先得做好第一件小事。”小时候无争总是这样和詹星若讲。
“什么小事?”詹星若问,入了太子府,詹星若就跟着无争一起,每天跟着太傅读书,詹星若还以为,和同龄人在一起,能比和自己父亲一起轻快一点,然而并不然。
“修身。”无争道,“要严于律己,阿离太喜欢睡懒觉了。”小无争道。
詹星若红着脸,低下头不说话。
“我不睡就是了。”他别过头,小声道,“可还有事?”他问无争。
“没,没有了。”无争被问的一愣,“我不是想批评你,我是……”
“没事我先回了。”无争话说一半,被詹星若无情的打断,眼睁睁看着刚拐来的朋友离他而去。
詹星若那天耍了个性子,偷偷溜了,无争之后就再没提过这件事,只要不上朝,便可着詹星若怎么睡懒觉。不仅是詹星若,无争对别人都一向宽容,偏偏容不得自己犯一点错。
礼法家规,无争条条铭记于心,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分辈分,只要是长辈都毕恭毕敬,晚辈则关爱有加。
这样兢兢业业的无争,怎可能愿意与那些踩着自己兄弟性命登上皇位的人相提并论,詹星若与他提过几次,要他夺权。
暗示他,他便装作听不出来。
挑明了,无争就只能回以愤怒和沉默。
愤怒是因为那是他的父皇,他不会做那样不忠不孝的事情,而最清楚的人,应该就是詹星若,可又偏偏是詹星若,在他耳边频频提起这样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