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下午让王公公没什么事不要来烦他,不然太医院又要调太医来他这看看。
久病成医,洵追想想都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毛病,最近没怎么吃药,周太医开的药也大多都倒进水槽。太苦了,那么多草药单吃不苦,可加在一起就变成令他只要闻到就想吐的噩梦。
他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又闭眼休息了会才摇晃着站起,寻来火折子点燃蜡烛,室内一下子明亮许多。洵追站在烛光边慢慢将木刺一点点从皮肉中取出来,刺不大,扎地却深,他不得不离烛光又近一些,险些烧了眉毛。
洵追摸摸自己还完好的眉毛,心有余悸地离蜡烛八丈远。
宫中寂静无声,可宫外不知如何。洵追推窗透气,站在院子里的宫人立即上前来问洵追是否现在用膳。洵追点头,宫人立即小跑着离去准备。
宫内所有宫人都想来皇帝寝宫伺候,小皇帝生活简单,在小皇帝这里当差的宫人只需要准备好一日三餐,以及宫内的清洁整理便好,其余的时间小皇帝喜欢自己待着。
饭是王公公亲自端进来的,用前按例用银针试毒,试毒的小太监自己也吃几口,待过一会安然无恙洵追便能开始填饱肚子了。
王公公看着洵追的面色关心道:“陛下睡一下午,这脸色怎么也不见好。”
洵追摇头,点点自己的额头,王公公又道:“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今晚的安神汤不必送上来。”洵追指尖沾点茶水在桌子上写道。
他等王公公看完,又用帕子将水渍擦去继续写:“一会睡前把周太医开的药煮一副。”
王公公从未见过洵追主动要喝药,一时没反应过来,洵追又道:“还要蜜饯。”
第二天一早,胡院首传来消息,确诊是瘟疫,且又有人送来了几名高烧不退的病患。
洵追盯着送来的信好一会,然后捏着信将其撕毁丢进脚边的火盆。不光京城宫里要严防死守,住在柳崇清观的太妃们也必须严密保护。皇室成员一旦有染病者,剩下怕死的会不顾一切逃出京城。
太医院根据前朝瘟疫药房先拟出一种预防瘟疫的药物,将药物投放进百姓饮用的水中,首先保证水源干净。国库中的药物也全部开放供各大医馆使用,晏昭和之前收购药商的药材也源源不断运回来。
洵追让王公公将八公主接过来,这几日就随他住。
李玉鸾问洵追为何,洵追没说瘟疫的事,只是说自己一个人住着太寂寞没处打发时间。
李玉鸾不疑有他,满心欢喜地将自己的物件都搬到偏殿。动静太大惊动太后,太后专程派人过来询问。来的是太后身边另一女官,那桂云估计是不敢来触霉头,李玉鸾亲自去太后宫中坐了一下午,回来时还拿着太后赏赐的首饰。
李玉鸾问洵追明日自己戴什么首饰比较好?
洵追将茉莉花簪子挑出来。
“皇兄眼神这么差以后可怎么讨嫂嫂欢喜。”李玉鸾将簪子丢回去,“太老气!重新选!”
洵追失笑,玉鸾公主脾气这么暴躁,以后可怎么找郎君?
他将自己白日写好的信拿出来放到李玉鸾面前,玉鸾不明所以,洵追道:“照着抄一遍。”
玉鸾展信看,刚看没几个字便惊异地瞪大杏眼张着嘴说不出话。
“写。”洵追点头。
玉鸾提笔前迟疑:“真要这么写吗?”
“就这么写。”洵追研墨。
笔尖浸润墨汁,李玉鸾写下第一个字。
“皇兄,我还是觉得不妥。”玉鸾苦着脸,“没人这么说自己的。”
“没事。”洵追安心道。
李玉鸾快哭出来了,“皇兄,你饶了我,我不想写。”
洵追语重心长,“知道皇兄为什么让你来写吗?”
“因为你是皇兄最信任的人,那么多人都不知道皇兄会说话,可你自始至终都知道。你我是兄妹,除了你我谁都不信。放在别人面前也是,再也没有任何人的话比你更可信。”
“你为了皇兄不惜愿意和亲,这么一件小事怎么就不愿意。”
李玉鸾泪光盈盈,“我愿意的,可是……”
洵追温和地摸摸李玉鸾的后背,“就帮皇兄这一次。”
他亲自擦去李玉鸾脸颊上的泪珠,李玉鸾呜呜埋在他怀里蹭了蹭,还是拿起笔将洵追拟好的誊抄。两张信纸写满,装进洵追准备好的信封中。李玉鸾在洵追的注视下,自觉去将放在首饰匣中的公主印鉴取出,在红色印泥上摁了摁,再盖在信封上,封住封口。
洵追微笑,“皇妹真乖。”
李玉鸾越想越生气,又难过的要命,“以后别让我做,你想气死我。”
女儿家的情绪总是比男人要婉转温柔,就好像淅沥沥的小雨,再难受也软绵绵,声音好似撒娇。
周太医得知洵追喝药,喜气洋洋又将药方改进一番,睡前王公公端上来的便是最新的汤药。
洵追喝一口只觉要升天,比上一副更苦,里头不知道加了些什么,喝得他反胃。
李玉鸾端着一盘蜜饯在一旁等待,洵追刚放下碗,李玉鸾便将蜜饯塞进他嘴中。
“我闻着都苦。”李玉鸾嘟囔,“皇兄可要快快好起来。”
“就你话多,快去歇息,不必在我这看着。”洵追道,“明日去柳崇清观小心点,信送出去不要停留立即回宫。”
“好。”李玉鸾点头,将药碗和蜜饯放进托盘中,带着托盘离去。
门刚关上,洵追听到院子里爆发出一阵更激昂的哭声。
“八公主是怎么了?”王公公在外头问道。
李玉鸾立即停止哭嚎,“没什么,太饿了。”
“老奴去准备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