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海是九天之水,灵力过盛,平日里需要有人以身镇海,防止其涨潮淹没海岸。”北山蘅喘了口气,续道:“从前都是凤容,绎川的灵力不足以压制天衡海。”
重九在绎川的鼻端探了一把,懵懵懂懂地问:“那他会死吗?”
北山蘅沉默片刻,摇头,“我不会让他死。”
二人将绎川扛回了月宫,放在床上。北山蘅点燃烛台,手摸到绎川的脑后,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又收回来。
“去请巫医写份祛寒的方子。”
北山蘅寒声吩咐了一句,起身从床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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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布靴踏上满地怒放的红莲,发出碎雪般€€€€的声音。
“教、教主。”凤容从地上站起来。
北山蘅越过他,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漠然目光放在一旁跪倒的玉婵身上。
玉婵静静回望着他。
整座宫殿里透着死一般的宁静。凤容想退出去,又不敢动,生怕自己动一下就将火力吸引过来,只得硬着头皮立在原地。
北山蘅沉默了许久,终是在一片沉寂中开了嗓子。
“玉婵,我待你不薄。”
玉婵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散乱的鬓发看过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带着血腥味的冷哼。
“教主以为的不薄,是什么?”
北山蘅端详着她秀白的面孔,眸底藏了些难以言说的情愫。
“五十二年前,我从停柳镇将你带回圣教,传你术法,教你识字。”他垂下眼睑,轻声叹息,“这些年我将政务交给你,从未过问半分。”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
我信任你。
信任这两个字,对于北山蘅这样的人来说是鲜少提及的。居高位者大多谨慎多疑,少动情感,用近乎冷漠的理智来确保自己权势稳固。
北山蘅也一样。
人生百年,除了师父之外,能让他说一句信任的,也就绎川和玉婵两人。
“是啊,教主对玉婵的工作,从未过问。”玉婵的声音和气息一样微弱,“可是对旁的事,教主也从未问过啊……”
北山蘅微微蹙眉。
“玉婵于您,不过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之人罢了。”
宫殿里回荡着女子哀伤的叹息。
“教主留绎川贴身随侍,出则同车,入则同寝,教中上上下下只有他能随意出入月宫。我当那是同门之谊,多年手足,自知无法相较,想着再过个三五十年,我也能熬到一个在月宫侍奉的机会。”
玉婵拢了一下额前碎发,原本清澈的眸子熄灭了光芒,蒙上一层浓浓灰雾。
“可是没等到那一天,您又从外头带回来一个重九。”
北山蘅眉间皱痕愈来愈深,脸上带着费解的神情。
玉婵轻笑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那个重九,根骨、天资,样样都比不过我,呆呆傻傻,心智不全,但您还是收了他做徒弟。”
北山蘅忍不住道:“收他为徒,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
“是啊,这一个名头,您乐意给他,都不给我。”玉婵神色黯然,“我连这个名头都不配有……”
北山蘅说不出话了。
他沉默了片刻,转过脸去,将漫无目的的视线投向窗外。
“你走吧。”
玉婵身子一僵,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这些年你为圣教,也算劳苦功高,尽心尽责。”北山蘅抚着袖口的莲花暗纹,神色冷淡,“你该庆幸绎川没事,是他救了你一命。”
“教主……”玉婵嗫喏地唤道。
北山蘅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手按上她脑后灵脉。
“不!”
玉婵骤然向后退去,脸上带着惶急。
北山蘅一手扣着她的肩膀,一手摸到风府穴上。灵力顺着他指尖钻出来,疯狂地涌回北山蘅体内。
只消片刻功夫,玉婵只觉得后颈一痛。
北山蘅将手收回来,揉了揉眉心。
灵力回流引得他体内真气动荡,那双漆黑的眸子泛起了幽幽湛蓝,在月光映衬下显出三分妖邪之气。
玉婵惨白着脸色,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走吧。”北山蘅摆了摆手,“从此以后,月神教,与你再无半分关系。往后天高水阔,你也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他对着凤容微微招手,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