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厢,北山蘅将门甩上,一言不发地走进内室。
重九觑着他的脸色,小声开口:“师尊不是同郁王爷和林先生游园去了吗?弟子还以为……”
“以为我不在,你就可以胡言乱语了?”北山蘅接过话。
“弟子不是胡言乱语,弟子是真的想……”重九顿了顿,想起自己在月宫里挨得那一顿毒打,还是没敢再放肆,只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想陪着师尊。”
“嘴上说得好听,怎么没见同我说起你从前叫什么,对着旁人倒是说得积极。”
北山蘅从怀里拿出药瓶,冷哼道:“转过去。”
重九没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眸子里闪烁着难以相信的光彩。
“看我作甚?转过去。”北山蘅推了一把。
手刚伸出去,就被重九一把扣住了腕子。他后退了两步,在床边坐下,拉着北山蘅站到自己两腿之间,问道:“师尊方才……说什么?”
北山蘅挣扎着要走。
“别乱动。”重九手上力道逐渐加重,死死地将他拽住,又问:“师尊方才说什么?”
北山蘅抿唇不语,眼神躲闪。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口不择言说出来了……
“撒手。”他蹙起眉,想把手抽回来。
重九抓着他不肯放,拉扯间,北山蘅手里的药瓶掉在了青石地板上,雪白的瓷瓶碎成几瓣,碧绿的药膏淌了一地。
重九被碎瓷声所惊,手上不由失了力道。
北山蘅顺势将手抽出来,蹲下身去,低头清理地上的瓷片。
重九低头看着他,看他那一头如瀑的黑发,看他发间露出的雪白修长脖颈,看他后颈上若隐若现的红莲印记。
一双手,蓦然伸出去,轻轻捧住了北山蘅的脸。
北山蘅整个人僵住。
“我有话,想同师尊说。”
重九将那张脸抬起来,双腿恰好夹住他削瘦的肩。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那双掩藏在浓密睫羽下的眸子,碧蓝宛如山间瀚海,带着潋滟的水雾,剔透而明澈。
二人的姿势过于诡异,让北山蘅不由想起了那本《大乐赋》。
“有什么可说的。”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气,他慌忙掰开重九的手,转身往门口奔去。
还未摸到房门,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压了上来。
重九一手抚上他的脖颈,一手攥住他伸向屋门的那只手,将人圈进自己与墙根的间隙之中。
房间里的气息陡然凝固下来。
北山蘅落入了一个怀抱,灼烫的触感,熟悉而陌生。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重九,长大了。
重九比他个子高,比他力气大,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玩弄于股掌间;重九认清了爱恨,认清了欲望,拥有一切他无法掌控的感情和冲动。
重九,已经不再是那个吹着鼻涕泡,挂着哈喇子,跟在自己后面哭哭啼啼,任人揉圆搓扁的包子了。
这个认知让他骇然。
摇光镜里的未来,还会远吗?
“师尊在想什么?”
重九微微低下头,盯着他雪白的颈侧,眸光深邃不定。
北山蘅没有答话,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被阉和被上,哪个比较好?
很显然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后者还不算太惨;但若是对于一个为师者来说,他宁愿选择前者。
不为别的,实在是太丢脸了。
想起大乐赋中那些让人羞愤欲死的图文,他整张脸涨得通红。
重九却完全误解了他的尴尬。
“我这样抱着师尊,师尊也很开心吗?”他盯着北山蘅泛着薄红的耳尖,呼吸有些不稳,却故意用软乎乎的声音说:“阿九就知道,师尊其实也喜欢的……”
“休得胡言。”
北山蘅很想骂人,但是眼下他这个样子实在没有什么威力。
重九轻轻地笑起来。
“阿九不是胡言乱语,我知道我在说什么。”重九收紧手臂,将他揽进怀里,搂着他的腰道:“什么林姑娘、郁姑娘我都不喜欢,我就喜欢师尊。”
“离我远点。”北山蘅用胳膊肘顶他,小声道:“你怎能喜欢男人。”
重九非但没离远,反而将胳膊收得更紧了一些,唇贴着他的耳朵道:“谁说男人不能喜欢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