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轩辕墨果然带着圣旨来到军营,随行的除了侍卫官员,还有此次负责赤邬议和的御史台铁嘴乔平之。
圣旨不过走个过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召魏延祯回京。
“魏将军此番回京,有何打算?”待进营帐坐下,轩辕墨才把玩着茶盏,漫不经心地问道。
魏延祯瞥了一眼身边默不作声低头吃东西的荆长安,叹了口气:“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战事需要,臣义不容辞,如今战事已停,继续留在此地已无必要,至于这回京后的打算……”
说到这,魏延祯但笑不语。
轩辕墨狭长的桃花眼闪了闪,随即放下茶盏:“说起来,此番赤邬退兵,魏将军功不可没,父皇他老人家就说了,待你回京,得好好奖赏一番呢!”
“魏延祯身披铠甲,理应如此,不敢居功。”魏延祯注意力都在荆长安身上,见他吃完了面前的一碟糖裹花生,忙把自己那份也端了过去。
这一举动,引得轩辕墨也跟着看向荆长安:“这位小兄弟是?”
荆长安赶紧放下筷子擦擦手,起身拱手:“小人荆长安,见过殿下。”
轩辕墨没说完,却是换了个坐姿,目光落在那半张面具上。
“长安是营里的军医,当时马瘟,不少战马染病,就多亏了他妙手回春。”魏延祯顺着轩辕墨的视线瞥了眼荆长安的面具:“长安医术了得,本想举荐进太医院的,只可惜他容貌有毁,没这个福分,此番回京,便打算带回去收做府医,正好双亲年纪大了,有个头疼脑热也方便些。”
“原来如此,确实可惜了。”轩辕墨这才收回视线,对荆长安点头示意:“荆大夫别站着了,坐下随意吧。”
“谢殿下。”又拱手行了个礼,荆长安这才坐下来,不过却并没有因为此番插曲就多话,依旧埋头吃吃喝喝。
倒是魏延祯克制了许多,没再继续关注荆长安,跟对面的轩辕墨打起官腔好一番斡旋。双方你来我往,一个极力游说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拒绝不表态,扯皮到最后,还是轩辕墨先歇了心思,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不过瑞王府势力在那摆着,尽管窝火,轩辕墨却依旧虚与委蛇的客套着,没有直接翻脸。抛开瑞王府不提,单是魏延祯手中的兵权,轩辕墨就势必要拉拢这股势力。
如今朝中,文臣势力基本都在他这边,若能再将兵权控到手里,那便真的不足为虑了。只可惜瑞王父子都是硬骨头,老的油滑,小的也是个狐狸,竟是都这般难啃。
“前两年有幸跟随老师来过一次,记得周边都是荒地,这次来竟是大变样了。”既然笼络人心这一招暂时行不通,轩辕墨便话题转移说起了别的,不过有一说一,军营的变化,确实让他大吃一惊,也正如此,才对自己父皇竟然意图断缺粮草来绝人后路深感可笑,但同时,也让他对魏延祯这个人,多了几分提防,不管能不能为己所用,不过心里想是一回事,面上却是分毫不露:“素知魏将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呐,实在佩服!”
“唉,这臣可不敢居功。”魏延祯拍拍荆长安的肩膀:“所谓懂民生当为民,这主意是荆大夫想出来的,虽然粮食收成还看不到,但确实解决了俘虏闲置问题。”
“哦?”闻言,轩辕墨才真正给了荆长安正眼,将人仔细打量一番便笑了:“哈哈哈竟是如此,看来果然谋士在民间呐!”
荆长安放下筷子,拱手:“殿下谬赞,谋士不敢当,只是乡下人的谋生经验罢了,所谓耕地乃农家生存直奔,缺穿的没有银子没办法,缺吃的,自己努力耕种总不至于饿死,小人也是想着这么个理,所以才向魏将军献丑提的建议。”
轩辕墨闻言,似笑非笑的看向荆长安,却没有接话,荆长安便闭上嘴,继续吃自己的,那份泰然自若的气度,引的轩辕墨眉头一挑,倒真有些刮目相看。
魏延祯不想荆长安被过度关注,便拉着轩辕墨聊起别的:“赈灾贪墨案,殿下可还顺利?”
说起这个,轩辕墨就皱了皱眉头:“这些人仗着天高皇帝远,为非作歹,官官相护,确实不太顺利,而且此事牵连甚广,可不单单地方强龙这么简单。”
“哦?”魏延祯没有接话,只等下文。
“单是地方官,没那个能耐做到如此。”轩辕墨喝了口茶:“不过有意思的是,这段时间一路盘查下来,所核实的账目,牵连官员的人脉势力,皆隐隐指向京城太守,太子妃娘家,曹家,只是证据尚且不足,还待深查。”
闻言,荆长安跟魏延祯不禁暗中交换了个眼神,但并未就此发言。
轩辕墨还有查案要任在身,并未久待,也就盏茶的时间,便领着一干人等离开了。临行前也没再继续游说魏延祯,但笼络的心思未变,交好的态度依旧放在明面上。
魏延祯打着太极就是不接招,一路恭敬将人送出了军营方才停下。
“魏将军气魄深得我意,最难得都是好酒之人,前不久刚得了一坛好酒,待魏将军回京,咱们可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喝上几杯。”轩辕墨说罢拍了拍魏延祯的肩,没给他答应或拒绝的机会,便领着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其个中深意再明白不过,便是游说不成,拿身份压人了。
对此,魏延祯一笑置之。
直到目送人走远,魏延祯才转头冲荆长安挑眉:“回去了。”
“嗯。”荆长安转身往回走:“将军何时动身返京?”
“处理完俘虏,待一切交接妥当。”魏延祯想了想转头:“你那边需要准备一下么?”
“不用。”荆长安摇头:“直接动身就好。”
“成。”魏延祯趁四下无人,握住荆长安的手:“长安,此一去京城,你切不可鲁莽行事……”
“放心。”荆长安勾勾嘴角:“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点时间,我会谨言慎行的。”
“你有数就好。”魏延祯便放心了:“你需时刻记住,不论何时,我魏延祯,都会站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凡事还有我帮你顶着。”
荆长安笑了,左右前后看看,确定没人,拉过魏延祯就在嘴角亲了一口:“知道了哥。”
回到军营,魏延祯就开始着手安排释放俘虏一事,拓跋金这些日子跟着一起下地劳作,一朝得释,自然恨不得立马离开,但其他人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甚至面露纠结不舍。不过也难怪,回去朝不保夕,那日子过的还不如俘虏来的舒坦,吃不饱穿不暖的,有什么好留恋的,若非尚有家人牵挂着,这些人宁可留下做一辈子俘虏,也不想回去。
魏延祯也理解这些人,并没有因为要放走就亏待,晚上特地让伙房做了顿好的,供大家一番海吃海喝,第二天一早就把人给放了。
做好后续交接,第三天,魏延祯就带着荆长安离开军营,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至于薛廉,则选择了留下,虽然接下来无仗可打无功可立,但他还有人要找,不想回京被安排成亲。只是经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时,终究还是诸多不舍,以至于一路将两人送到县城门外才停下来。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不进城了。”薛廉抱拳:“保重。”
两人回首抱拳:“保重。”
双方道完保重,谁也没有停留,皆是调转马头,各奔东西。
两人进城后也没有多做停留,准备了一些路上吃的,就马不停蹄出了朔县。这一趟回京之行近千里,一路风餐露宿,然而这赶路的两个月里,却是无拘无束最悠闲自在的一段不可忘怀的美好。
“再有十里就是洛水镇了,咱们再赶上一赶,等到镇上,找家客栈歇上一歇。”魏延祯道。
“不用找客栈。”荆长安靠在魏延祯怀里:“洛水镇亦有广义粮油铺分号,直接过去就行。”
“那不行。”魏延祯不赞成:“住别人家哪有客栈自在?”说着低头蹭蹭荆长安的颈窝:“自打出军营以来,咱俩就一直憋着,你不想么?”
荆长安脸蹭地就红了个透:“可是客栈也……不方便的,隔音不好,床也不好,经不起将军那般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