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问你那个好义弟,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江居正气得伸手指着沈执,骂道:“沈二,如今你义兄,还有你亲哥哥都在场,你可敢当着他们二人的面说清楚!”
沈执一头雾水,躲在谢陵后面,踮起脚尖探出个头来:“你让我说什么啊?你无缘无故,上来就拿刀砍我,吓都吓死了!”
说着,他往谢陵身上一贴,扯着他的衣袖,小声告状:“哥哥,江大人蛮不讲理,居然拿刀砍我,我好害怕。”
谢陵暗觉好笑,原本就是他故意设下此局,以
解沈执燃眉之急。沈执倒也聪明,明白如何拱火,如何挑拨事端。
果然,江居正气得更狠了,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气都快喘不顺了,手指着沈执:“你,你,你!!!”
“我什么我?我又没做什么。”沈执手心里直冒冷汗,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能不能让谢陵同沈墨轩当众决裂,就看江居正的态度了,于是火上浇油,哼了一声:“江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只会欺软怕硬,表面上同我哥哥交情匪浅,背地里居然如此看不惯我,也罢,旁人倚老卖老,我又不能以小卖小,只能自认倒霉了。”
说着,他故意用手勾着腰间的荷包,如愿以偿地看见江居正的脸色铁青。
沈墨轩眉头一皱,有些不解地抬眸望了一眼沈执,想了想,才道:“江叔叔,恐怕是有些误会,阿执不是您想得那种人。”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为沈二说话!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唤老夫叔叔,与其让人看了笑话,不如即日起退了这门亲事!我女儿即便削发为尼,也不嫁给你这种不明事理,不辨是非黑白之人!”
这话已然说得非常重了,即便沈墨轩这般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蹙紧了眉头,沈执攥了攥拳头,正要再撺掇几句,好让沈墨轩同自己当场断了情分。
谁曾想谢陵上前一步,冷冷笑道:“江大人此话何意?听起来反倒是我家弟弟的错了?我弟弟即便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也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江大人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执剑追砍,我弟弟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弱书生,你刺他一剑,他当场就没命了!”
沈墨轩忙道:“谢兄,并非如此,你听我解释,阿执……”
“你闭嘴!方才江居正责骂沈执时,你未曾开口阻拦,现如今就更加不必开口了!”谢陵一掀衣袍,当着众人的面,执剑一割,半寸衣角翩飞。
更是一把拽掉沈执腰间的荷包,挥剑砍成两半。
不仅是沈执愣住了,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墨轩神色复杂,略一思忖,便察觉有异,到底同谢陵相识多年,自然要配合他演一出戏。于是故意沉着脸道:“既然如此,那从今往后,我沈某人同中书令大人割袍断义,再不往来!”
说着,他又寒着脸望向沈执:“至于你,既然你是谢家人,以后都不必再回江州沈家了!”
江居正大为满意,点头道:“老夫果然没有看走眼,心月日后嫁于你,老夫也放心了!”
谢陵不动声色地同沈墨轩交换了眼神,双双演了场“割袍断义”的戏码,只有沈执不懂,还以为自己彻底毁掉了两人的情谊。
心里闷闷地难过起来,直到被谢陵拉回房里,还没缓过来神。
谢陵见他如此,递了杯茶水过去,淡淡道:“你不必如此,你到底是我弟弟,你可以在外丢人现眼,但谢家不行。”
“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我,哥哥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同轩哥割袍断义了?会不会太草率了?!”沈执很后悔,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可又不能如实相告,连眼眶都红了,低声道:“我真是太坏了!”
谢陵一直憋着笑,见沈执这般愧疚,既觉得他可怜,又觉得他可爱,虽不会解释清楚,但仍旧宽慰道:“无妨,同你比起来,我同沈墨轩多年的情谊,根本算不得什么。”
沈执猛然抬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唇蠕动许久,才道:“在哥哥心里,我就……就这么重要?”
“嗯,不然你以为当日在官道口,我为何冒着抄家灭门的大罪,将你强抢回来了?”谢陵曲着两指,轻轻敲了敲沈执的额头,“小傻子,我就是明目张胆地偏宠你啊!”
沈执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同样是哥哥,沈墨轩待自己温柔款款,谢陵待自己情深意长。可元祁却恨不得送他去死才好!
同样都是弟弟,元瑾从出生起就贵为皇子,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求何不得。明明都是一胎所生,怎么自己就不受任何人期待。
沈执突然很害怕自己身份暴露,他好想一辈子都当谢初黎,想永远跟谢陵在一起。
他为自己这个疯狂的念头惊了一下,忽然放纵地扑到谢陵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哽咽道:“哥哥,你还是别对我这么好了,我怕有一天,你突然对我不好了,反差太大,我真的承受不了!”
谢陵拍了拍他的腰,笑道:“这就叫对你好了,那你跟在皇上身边,他对你得有多么不好?”
沈执浑身颤了一下,立马抱紧了谢陵,真的半个字都不想多提,哪怕多提一句,他都不能活了。
谢陵也不逼他,轻声道:“我对你的好,也并非全无条件的。”
“什……什么?”沈执从他怀里爬出来,茫然道:“要有什么条件?”
“我要你,”谢陵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我要你永远不得离开我身边半步,哪怕是死,你也得死在我手里。”
沈执愣了愣,心想这算哪门子条件,自己本来就是他身边的小奴隶,于是随口道:“好啊,我即便是死,也死你身边,反正哥哥有钱,你说要养我的,那我就当真了。”
谢陵哈哈大笑,他原本就生得极俊,一笑起来仿佛三月桃花盛开,碧波荡漾,沈执微微看得痴了,情不自禁地攥紧了衣袖。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浑身又开始发烫,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一见谢陵,手心就麻酥酥的痒。
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小勾子,时时刻刻撩拨着他的心弦,沈执很苦恼,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下贱,明明是堂堂七尺男儿,体内又流淌着皇族血脉,怎么可以对一个男人存在什么想法?
沈执此人有一个不太显著的优点,凡事都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认为,谢陵把自己当亲生弟弟照顾,又出生书香世家,家里几代在朝为官,谢家声名显赫得很,什么天道人伦,仁义礼智,更是自小耳濡目染,连喘口气都是墨香。
像谢陵这样的人,竟然能对自己做出那种事情,肯定事出有因!
问题不在鸡身上,那肯定就在蛋身上。
沈执觉得自己太卑鄙无耻,下贱到人神共愤,三年前背叛谢陵,还能说是年少无知,受人所迫,可三年后,他居然主动勾引,试图将谢陵拉下水。
万一被旁人知道了,天底下的人要如何看待谢陵?光是吐沫星子就能将谢家淹了!
再退一步说,万一元祁利用此事大做文章,谢陵的名声怕是要遗臭万年。
想到此处,沈执神色一凝,慌忙推开谢陵,往床里面缩去。
谢陵不明所以,微微蹙眉,追过去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抬手作势贴沈执额头上。
“没……没事!你离我远点就好了!”沈执赶紧推开他的手臂,拉过被子蒙住头脸,露出的耳朵红得滴血,“我困了,想睡觉!”
谢陵“咦”了一声,甚纳闷沈执突如其来的害羞,他抬手,伸出两指轻轻夹着沈执滚烫的耳垂,低声笑道:“你到底怎么了?耳朵又红又烫,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谢陵!你别碰我!”沈执恼了,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发病的时候,不要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