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祁苦思冥想,命太医院研究个药膳出来,务必将元枫的身体调养好。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早上起来时整个皇宫冰天雪地,元祁命人给元枫做了几套棉衣御寒,千叮咛万嘱咐,不可用任何青色的布料。
他太害怕了,前世三十年,每一天晚上都能梦见沈执一身青衫染血,死时满殿甜腥,墙面地板上喷得到处都是鲜血。
沈执的面容安详,右手搭在身侧,被啃咬的血肉模糊,断了的血管和经脉都露在外面。
元祁太害怕了,搂紧了怀里的小团子,浑身颤抖不已,元枫肉乎乎的小手搂着他的脖颈,稚嫩的声音响在耳畔。
“皇兄,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当大将军!”
元祁问他:“为什么想当大将军?保家卫国的重担,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扛
得起的。”
元枫回他:“我想守着皇兄,一辈子守着皇兄!”
前世沈执这么大时,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元祁从未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沈执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再听已是过来人,眼窝又忍不住热了起来。
元祁一直都知道,自己现在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元枫是元枫,沈执是沈执。
不管他怎么弥补元枫,上一个时空的沈执都感觉不到了。
世间再无沈执此人了,再也寻不到他的任何踪迹了。
元祁曾经错过了沈执的成长经历,这次再也不想错过元枫的成长经历。他牵着元枫的手,带他堆雪人,去京郊打猎,春日里带他放风筝,夏日里陪他摘莲蓬,春去秋来过了两年。
一直到长安八年,帝师谢良告老还乡。
其实元祁同自己这位授业恩师恩怨很深。
少年时被其各种约束管制,把他当个木偶一样装在套子里,逼他成为一位人人称羡的太子,一位合格的储君。
元祁亦是感激他的,每次先皇动了废太子的心思,皆是恩师再三引经据典,保住了他的太子位。
如今恩师想告老还乡,元祁焉有不准。
前世元祁恨谢家满门入骨,害谢良在回青州的半路暴毙而亡,之后又拿谢陵的命,逼死谢大人和其夫人。
长安八年,宁王元晋得知谢良告老还乡,便千里迢迢从雁北赶去青州报复,引起了暴乱。
待元祁去时,青州已经乱成了一团。
许是缘分使然,元祁再一次遇见了年仅六岁的顾青辞,不,应该是谢初黎才对。
谢初黎还是孩子模样,面容稚嫩,但也不失俊秀,元枫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凑过去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害怕,我兄长不是坏人,我们会送你回家的,你别哭啊!”
“我想回家,我想找我哥哥!”
元枫问:“你家在哪儿?你哥哥叫什么?”
“我是谢家的孩子,我哥哥叫谢陵。”
“谢陵,好熟悉的名字。”元枫当时愣了愣,抬眸望着元祁,“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元祁当即大惊失色,前世沈执死前,把谢陵二字念了有千百回,已经成了自己此生的噩梦。他曾经亲手把沈执推进了谢陵怀里,今
生再不可能将元枫也推出去了。
于是当机立断,命夏司将谢初黎送回去,之后就拉着元枫离开此地。
谢初黎从后面追了过来,拉着元枫的衣袖,把那枚玉佩递了过来:“这个送给你,谢谢二位哥哥的救命之恩。”
又是这块玉佩!
元祁恨到了骨子里,一把将玉佩丢还给谢初黎,冷着脸道:“谁稀罕你的东西!滚开!”
谢初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元枫不解地抬眸询问:“为什么凶他?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元祁心道:所有人都没有错,是我错了。
可明面上拉起元枫就走,一刻都不想在青州多待了。
哪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元祁那么妨着谢陵,终究还是再度相遇了。
谢陵背起谢初黎,抬眸深深地望了眼前两人,拱手拜谢,元枫就躲在元祁身后看他,一直看他,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元祁气得伸手捂他的眼睛,呵斥道:“不许看他!”
“这个哥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元枫不听,扒开元祁的手继续盯着谢陵看,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眼角缓缓落下泪来,很认真地告诉元祁,“我肯定见过他的!”
元祁几乎气得吐血了,强拽着元枫上船,按着他的头,不许他再回头看谢陵。忙吩咐船家赶紧开船,片刻都不敢耽搁。
元枫将他推开,蹭蹭蹭跑到甲板上,踮起脚尖往岸边眺望,谢陵还未离开,站在岸边,一身白衣胜雪,海风一吹仿佛雪莲层层怒放,端得上是神姿高砌。
“阿则!快进船舱,那里风大!当心染了风寒!”元祁上来要将人抓回去。
元枫不动,任由他抓,只是低头使劲揉了揉眼眶,疑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他眼睛就涩涩得疼,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皇兄,我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元祁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时空里的沈执还对谢陵如此念念不忘,真的是上辈子欠了多少情债,这辈子还要这般偿还。
他害怕极了,跪下来抱紧元枫,痛苦地耳语道:“阿则,不要离开皇兄,好不好?阿则,皇兄会宠你,爱你,照顾你一辈子的,阿则,不要离开皇兄,好不好?”
元枫不解其意,只是点头很认真地告诉他:“我永远都
不会离开皇兄,谁敢伤害皇兄,我灭了他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