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邱拱手在一旁坐下。
何安站在赵驰下首道:“殿下最近忧心之事,想必是以封藩为首。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打算?”
赵驰与白邱对视一眼。
“以督公之见呢?”
何安沉默了一下,拱手道:“瞅着您最近的举动做派,奴婢斗胆猜测殿下心意近期是不想离京的,……再深的奴婢也不敢妄自揣测。”
“正有此意。”赵驰说,“好不容易回了京城,舒坦几日,又要被赶去某个边疆弹丸之地,我不喜欢。”
“殿下若想留京,办法也是有的,一是拖,二是替。”何安琢磨着措辞搭话,拿出的精神和比回皇上话的时候还要多了十分,“拖只是一时的。还是替好一些。殿下要是在陛下或者皇后那里谋个不大不小的差事去办,这一时半会儿的,封藩也封不到您头上了。”
这与赵驰他们之前的思路不谋而合。
“督公可是已有办法?”赵驰问。
何安又跪了下去,深深叩首道:“殿下若信得过奴婢,便由奴婢去办。奴婢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
*
待何安坐了那轿子在深夜中离去。
白邱忍不住皱眉:“殿下真要用他。”
“刚想睡觉就有人送了枕头过来,不是好事吗?”赵驰道,“不用何安,也得用其他人,且让他试一试,并没什么坏处。”
“这群踩着千万宫人爬上来的大太监们,心思极多。我倒是怕凭着这么一首打油诗,殿下就信了他。”白邱道,“可真猜不透他心事。”
“他不是说了吗?他谋他的前程,我行我的主义。”赵驰展了一下袖子,打了个呵欠,“罢了,莫操心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成再给王阿送礼嘛,你不是都备好了吗?”
他一负手,也不顾白邱的眼神,慢慢踱着步子,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这府邸荒废了多年,修缮的不妥,几处途径的院子都还长满荒草,青石墙上蜘蛛网长得肆意,周围也不见个侍从。
赵驰也不怕。
他抬头去看月亮,今夜是十五,月亮分外的皎洁。
月辉洒下,清冷的光芒中,连人影都一清二楚。
这会儿没了他那些红粉知己,也少了作伴之人。形单影只了起来,显得孤零零的,分外可怜。这一刻,他有点想把何安叫回来再喝上几杯了。
如果何安喝醉了,是什么模样……面若桃花?粉面含情?醉了之后,还能受得住他那些个主仆尊卑的规矩吗?
也不知道何公公喝不喝酒?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或者还有没有机会请他喝酒呢?
赵驰鲜少有这样的时刻,平日里诗酒作乐,风月场所,才多半是他的归宿。
——毕竟谁都乐意见到一个被美酒佳人耽误了的皇子,才算得上没有什么威胁。
故而这样的安静来得极少,他有些喜欢这荒废院子里的清静。
然而他也最怕这样的时刻。
不管是从什么地方醒来。
月光下那影子,永远只有他一人而已。
*
又过两日,乃是小暑到了。
皇后去了仁德殿祭祀,回来只觉得头晕乏力,刚半躺在榻上闭了眼,便有宫人来报,说五殿下过来探望。
皇后垂了目,半晌没回话。
她身边的大宫女冷梅劝道:“五殿下回京已有小月日子了,毕竟您是他的嫡母,皇后娘娘再不见,怕是也不太好。”
“他前些日子面圣,也没过来拜会,倒直接去了万贵妃那里。你让我怎么见他?”皇后说。
冷梅笑了笑:“万贵妃这些年来的脾性您不知道吗?肯定是半路截了道,把五殿下叫了过去,五殿下不敢不去,去了万贵妃那里,再来咱们坤宁宫,更是失礼了。万贵妃这么做,就为让您不高兴。也为了让您母子生间隙。”
“今儿五殿下接着小暑的名目过来探望娘娘,也算得上合情合理。”冷梅说,“婢子也是妄言,娘娘斟酌。”
“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皇后沉思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赵驰今日穿水色常服,绣了衮龙纹,带云纹莲花金冠,束网巾,身形挺拔,一入坤宁宫便有些许宫女飘了视线偷偷瞟他。
冷梅引了赵驰进入正殿,又等了一刻钟,皇后才从阁里出来,坐在主座之上。
赵驰规矩行礼后起身,二人顺着这话题聊了些风土人情,又聊了些家常。
说了有一刻钟,赵驰开口道:“这次回京,全靠太子哥哥从中斡旋。儿子心里感激的很。就是多年不曾关心过朝内大事,也不知道能为太子殿下分什么忧。”
“既然想着给给你兄弟分忧,怎么一回来就混迹花街酒巷。听闻你还养了个戏子。”皇后道,“皇帝可是最讨厌人做这些事。”
“母后这就冤枉我了。”赵驰笑了笑,“我去照夕院,那是仁亲王喊的。去时还曾问过太子是否同去。太子殿下洁身自好,我又不得不去,这才前往赴约。”
皇后听到这里,才算是对赵驰的成见疑虑消失了几分。
“儿子听说母后一进夏就不适,带了副消暑汤的膳食方子过来,看能不能帮母亲解了这多年的宿疾。”
皇后示意宫女收了赵驰的方子,自己打开来一看:“这……昆仑丘土、扶桑国花、望丘山石,赤水鱼……这世间哪里有这些地方……这消暑汤怕是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