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阵阵,绛紫色闪电划过苍灰色天幕,像是要把天劈开。
骤然亮起的闪光照亮了暗室——青挽安静的伏在地上,没有呼吸起伏,已经变凉的手边倒扣着盛狐血的碗。
没有人说话,一时间,只闻震耳雷鸣。庄白的脸色一如窗外雷雨天,脸色变了几许,挨个扫过身后站着的村民。
死一般的沉寂蔓延开来。
在场众人都知道青挽是在喝了狐血后不久身亡的,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服用灵狐血了。
惊雷下,有人颤抖着开口:“村长,青挽的尸体……”
“老样子。”
所谓的老样子,其实就是丢到村后十里的“沉寂地”,那里的土地掩埋着无数商旅的枯骨。
庄白的目光落到一名年轻人身上:“陈五,这事交给你和方小七去办。”
被点名的青年微怔,少顷,咬牙点头:“是。”
骤风暴雨下,山间一切都变得潮湿泥泞,大雨阻隔视线,陈五和方小七两人抬着一具尸体走不快,蓑衣与斗笠被雨水浸湿,滚滚水珠从竹篾空隙渗透滴落,沾湿头发和衣裳。方小七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途中不慎滑了一跤,青挽的尸体也滚落下来。
方小七大骂晦气:“我看不如就这样吧,剩下的路不好走。”
滚入杂草丛里的青挽浑身湿泥,陈五心生不忍:“要不咱们挖个坑吧?”
方小七看着瓢泼大雨,嫌弃的说:“尸体在外面被猛兽吃,在土里被虫子吃,死都死了,还管这做啥?”顿了顿,嗤笑道,“还是说你对她余情未了?”
“瞎说什么?”
“最好是我瞎说。”
陈五沉着脸,目不转睛的瞪着方小七。
方小七浑然不觉:“以前村里谁不惦记她?但不过是拿她开开荤罢了,还是想想等张大郎醒来,该怎么跟他说青挽死了的事吧。”
最后看了眼青挽,陈五舒了口气,转身离开。
二人离开后,有人打伞踏雨而来,在青挽的“尸体”旁停驻,蹲下。一枚药丸顺着雨水,从青挽微张的唇滑了进去。
“回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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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的人被分开关押,昨晚借宿的村民家成了坚固的牢笼,村民以棍棒农具作为武器,一旦有人露出不耐的神色,立马冲上去一顿教训,何成则被单独关在一间密室,篝火跳动,更映衬出手执鞭子的青年面目丑陋。何成哆嗦着闭上眼,等待着疼痛降临。
奇异的是,率先等来的却是青年的惨叫。
何成睁开一条缝,只见密室大门洞开,雾气涌入,隔雾看雨,白色细线在地面上腾跃不止,随后,一双红头鞋出现在何成视野里,吓得他瞪大双眼,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近。
看守的三两村民三魂吓没了两魂,“青挽,你……你是人是鬼?”
女子身披大红衣衫,明艳不可方物,拈指巧笑,十指红蔻丹。
不对,仔细看,那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青挽已死的消息被庄白压下,但架不住有心人的传播,不足一个时辰,众人都知道青挽因为一碗狐血丧命的消息。
“死活重要么?”青挽上前,娇柔的身体靠上那人胸膛,感受着那骤然变得僵硬的身躯,心中冷笑,唇边溢出的却是铃音般的笑声,“吴郎,你从前总说带我逃离此处,如今可还记得自己许下的诺言?”
名唤吴郎的丑陋男人冷汗直冒,染血指尖不住的在脸上拂过,思及从前自己的所作所为,顿觉那略尖略长的红指甲随时可以将自己戳出一个窟窿。
“罢,”女子叹息,“你若还记得,我尚且会念旧情,请狐仙大人饶你一命。”
“狐仙大人?”
“是呀,”女子柔弱无骨的身子再一次欺近,“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还魂?你们做下这般恶事,对狐族,你们剥皮抽筋,悬吊放血,对同族,更是痛下杀手,任其尸骨腐烂!”
听见这话,有人往门口挪移,不待出门,便被一股大力掀了回来。
青挽眼中闪过一丝报复得逞的快意,“不要逃呀,你们做的恶事,我会代替狐仙大人,一点一点,从尔等身上讨回来!”
暴风雨似乎更加猛烈,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势必要涤净世间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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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的村民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双目紧闭,面色铁青,若不是微弱的呼吸,恐怕会以为躺在那里的是一具具死尸。
庄白听着汇报,预感这一场暴雨,恐不会轻易停息。
失踪的村民愈来愈多,一同失踪的还有商队的人,关押何成的那间密室早就人去两空,留在现场的,唯有一缕火红皮毛。死于他手的金目灵狐没有一千也有数百,那顺滑的手感,以及类似血液的颜色,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山里还有一只灵狐?
还是说,有人借机挑事?
向来是他躲在背后搞事,如今身份颠倒,庄白隐隐萌生退意。
刷的一下房门大开,猛灌进来的大风吹灭了烛火,明明是下午时分,屋内却如央央长夜般令人心悸。
“去把门关上。”
被指使的村民敢怒不敢言。房门重新闭合,甚至上了门闩。疾风敲门,门扉被撞得咔哒直响,众人悬着一颗心点灯。
微弱灯火重现。
“啊——!!!!!”
尖叫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