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嗤了一声,转身离去。
阿才站在飞花楼外,仍有些犹豫,门口负责引人注目的小厮见状,丝毫没有因为他一身布衣而露出嫌恶之色,笑吟吟的迎上来:“这位小兄弟,是来看比赛的么?”
“啊,是……可是我……”
“没关系,我们选美比赛不像沈庄那样,不要门票,进去只管看就成!”
阿才听见他暗踩主人家一脚,也没什么怒色,眼巴巴的瞅一眼,“真的、可以吗?”
小厮脸上笑容更甚:“当然!你只管进来看!”
在他的热情鼓舞下,阿才终于迈出第一步,进了大堂,步伐就急切起来,最后几乎是飞一般蹿到人群之中,凭借个小的优势,很快挤到最前排。
神女风鸢的出场早就过去,后面几个选手不管从模样、身段、还是技艺上都远不如风鸢,观众未免有些意兴阑珊,不过接下来上场的选手,却让众人眼前一亮。
与前面上场的单人不同,接下来上场的,是两个人。
当那两道高挑的影子一前一后登台时,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手中的绢花皆是花钱买来的,恨不得当场掷到那两人脸上去。
“怎么回事,选美比赛,上来俩男的?你们飞花楼存心消遣我们呢?”
“林飞花呢,叫他出来!老子不看了!后面都是什么玩意儿,老子花银子买了十把绢花,心疼死老子了,赶紧的,退钱!”
“就是就是!退钱,不看了!”
观众破口大骂,看清两人面容的阿才瞪大双眼,愣在原地。
在无数谩骂中,台上两人倒是镇定自若,身形更为高大的男子看也未看台下,手持折扇,笑望另一人,“非玉,出剑。”
男子对面的青年浮现一丝恼意,似乎在无声嗔怒他的自作主张。
不过都已经上台了,沈非玉心一横,闭眼,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
眼睛睁开时,他的身影在同一时间动了。
剑光激荡,如同抖落三千星辰。
但哪怕再夺人眼球的剑光,也比不上持剑人眼中璀璨。
被那样极认真的目光凝视,饶是洛闻初,也不得不收敛心神,专心应对。
台下众人在一开始囔囔过后,竟然奇异般的安静下来,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台上交错往来的身影。一人用剑,一人用扇,打得有来有往,不是那些博人眼球的花架子,每一次出剑的时机都刚刚好,除了剑光闪耀了那么一点,剑招真真朴实无华,但更能显出持剑人的稳扎稳打。
“斜劈、上挑、刺、撩——我猜猜,下一击莫不是横扫?”
话音刚落,众人无不惊讶,因为持剑青年的下一击,果然是横扫,有人嘀咕上面两人不过是做戏,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青年每一剑都带了杀意,速度快极,有雷霆之势。
柳州城乃是问剑大会举办之地,每隔三年就能看到顶尖武学碰撞,风气使然,柳州城的百姓随便挑十个出来,八个都是练武的。
选美选美,美人跳舞抚琴美吗?
自然是美的。
可是兵器相撞,发出金石之声,一场不相上下、酣畅淋漓的对决,亦是美的。
后一种美,天然就能勾动习武之人骨子里的血性与颤栗。
洛闻初以扇挡住沈非玉剑尖,倾身掠去,手指从青年光洁的下巴轻轻勾过,侧身单眼一眨,极尽轻佻。
台下人吸了口气,不想承认方才那一幕竟引得人心痒难耐,激动难遏,更有人喊道:“是男人就揍他!”
“对!上啊!揍他!”
青年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揉身上前,收剑,拧身,抬腿,动作一气呵成。洛闻初早就料到,不慌不忙的退开,青年就势脚后跟点地,带了内力,砰地一声,地板裂开了,碎屑纷扬。洛闻初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幌子,粉尘与碎屑还未落地,剑芒竟已逼至眼前。
“这么认真?”洛闻初还有心情逗弄小徒儿,“就这么想赢为师?”
凌冽杀意代替回答,洛闻初露出一个古怪笑容,沈非玉心有疑惑,但是剑既出,去势如虹,已经收不回来了。
台下人咦了一声,与台上的沈非玉有同样的疑惑。
人呢?
忽然,系在二楼的绸带纷纷断裂下垂,刚好遮住比赛台,如同在四周支起一道屏障,青年的身影笼在其间,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飞鸟。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贴上沈非玉后背,沈非玉心神俱震,没有片刻犹豫,提剑刺向身后,可是剑上没有传来任何感觉。
一击落空,沈非玉面色微沉。
鬼魅一般的黑影来去无踪,台下观众与沈非玉一样摸不到头绪,但是青年没有心慌,沉下心,认真感受周围每一丝空气流动。
微弱的风掠起青年的发,既而温柔的拂过脸庞,一只手不知从何处袭来,游走在青年笔直的后背,指尖从尾椎往上滑,黏糊、暧昧,却又隐忍克制,另一只手则顺着青年持剑的手臂,来到劲瘦的腰间,手的主人显然知道那处有多曼妙,轻轻覆上,肌肉的颤动无所遁形,一五一十的通过掌心传递过来,在某个特殊时候,这处凹陷下去的弧,足够令人发狂。
台下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台上交错的两道身影。
青年忽然抬起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侧后方的人,手肘堪堪触及对方衣角。
忽然之间,视野颠倒,青年被拉进一个怀抱,有力的臂膀环过窄细的腰肢,紧紧扣在后背,像是扣住了自己的猎物。
然而——
比这一番变故更快的是青年的剑。
洛闻初垂眸,凝视横在颈前的长剑,神色不明。
青年窝在他怀里,神情像一只高傲的猫。
薄唇微扬,他道:“师父,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