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
偏偏遇上了他。
他心底不知怎么生出点微妙的遗憾,但并不后悔。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至道无情。
纵有万般因果纠缠,一朝道成,也不过是前尘种种,人间大梦一场。
谢相知在看百里泽的时候,百里泽也在看他的……足。
谢相知从水里爬出来后,只懒懒散散披了件中衣,未着鞋袜,一双雪白赤足便踩在草地上,芳草萋萋,更衬白玉无暇。
足足看了好半晌,百里泽才慢腾腾收回视线,掩住眼底一片幽深。
想……
谢相知正盯着泉水中的倒影出神时,百里泽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在他面前半蹲下,握住他一双裸.露在外的雪白赤足。
百里泽手心传来的温热让谢相知瞬间回神,他低头,疑惑地看着百里泽。
“会着凉的。”百里泽轻声道,取过被谢相知随手丢弃的鞋袜,认认真真为他穿上。
带着粗糙茧痕的指腹似有若无轻轻划过谢相知的足心,他一个激灵立刻把脚缩回去,却被太子殿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前辈太敏感了。”百里泽低声微笑。
谢相知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足足有一刻钟,从未侍候过人的太子殿下才终于替谢相知把鞋袜穿上。
“好了。”他站起身。
百里泽的动作对谢相知来说也是一场折磨,眼下这场折磨终于结束,他也终于能松一口气。
“那我们回去吧,人应该醒了。”在水里折腾了这么久,也难为百里泽的那几个亲卫没有急得出来找人。
谢相知不知怎么的,心底生出些许不自在。
百里泽:“嗯。”
他稍微落后谢相知半步,眼神一直凝固在谢相知修长挺拔的背影上,若是谢相知此时回头,一定会发现百里泽眼底藏了一头几乎可以吞噬世间一切的、可怕的怪物。
那是贪婪、欲望、渴求、和极致压抑下催生出的怪物。
如果谢相知看见了,可能就会重新考虑要不要离百里泽远一点,可惜在谢相知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时,一切都走入了无可转圜的地步。
他只能被迫承受那些他本该付出却一直没有付出的代价。连本带利的。
百里泽紧紧盯着谢相知的背影,不知暗自花了多少功夫,才把心中那头即将挣破牢笼而出的猛兽按捺住。
谢相知身上寄有他全部的渴望与贪欲。当他握着谢相知那双赤足时,他想着的是——如果打断他的腿,让他只能依靠自己,是不是,他就可以把人,像这样永远握在手心了?
但他知道他不能那么做。
至少……
在谢相知背叛他之前,不可以。
*****
两人回到山洞,果然谢不识已经醒了,百里泽的亲卫见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俱湿漉漉地披着头发,整齐的衣裳从细节出可窥见两分凌乱,不动声色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起身向两人行礼。
谢相知也不客气,挥挥手让他们重新回洞口守着。
“……师父。”谢不识刚刚醒来,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也虚弱无力的很,因此只坐着勉强朝谢相知打了个招呼。
视线扫过谢相知身后的百里泽时,谢不识还是没忍住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虽然这两人没回来前,百里泽留下的亲卫已然告知了她眼下的情况,她从亲卫语焉不详的叙述中得知自家师父和当朝太子的事情,总觉得很不可思议,眼下两人进来,谢不识一见,更觉得不可思议。
真不是她师尊胁迫太子殿下逼良为娼……吗?
谢不识丝毫不怀疑她这个师父完完全全干得出这种事情。谢不识好歹也被谢相知教养了十年,朝夕相对,对这个师父的性格不说了解的十成十,六七分是肯定有的。其中确定无疑的一点就是,谢相知是个极其薄凉的人。
谢不识敢说就算她这个唯一的徒弟哪天被人杀了谢相知也不会有多伤心,他只会遗憾少了一个可以帮他处理烟雨楼那一堆杂事的人。
而且她师父好美人,这一点是烟雨楼上下皆知的,楼中上下就没有什么长得不好看的人——起码有资格出现在谢相知眼前的人都是举世一等一的美人。
太子殿下这张脸,无疑就是她师父最喜欢的那一类美人。
要说谢相知真喜欢上了什么人,谢不识是决然不信的。她离开烟雨楼并没有多久,谢相知这样的人不可能对人一见钟情,这么短时间内要打动他可谓是难之又难。
谢不识在魔教做卧底时,倏然听闻谢相知在楼中成婚的消息,心中并不在意。一是她在烟雨楼中地位已经稳固,谢相知早已默许她培植起自己的势力,不是外人一时半日可以比拟的。二是她一开始就不信他师父是真喜欢人家。只是那时她不知是百里泽,当朝太子而已。
但她如今知道了,也没有多在意。
经过重重思量,谢不识认定谢相知对百里泽纯属见色起意,因此看向百里泽的眼神,不由得分外古怪。
——原来她师父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吗?居然可以把当朝太子抢回来对方还不反抗——百里泽和谢相知身上各种细节表露出的信息自然瞒不过谢不识的眼。
这两人去做什么了简直一目了然。可惜少楼主大人对某些事还是有所误解。
谢相知打量了她一眼,确定这个徒弟死不了,才扬开折扇,依旧是半张笑意盈盈的面容藏于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