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世子受了这句称赞,喜上眉梢。“父王谬赞了,只是儿臣略表孝意。为人子的本分罢了。”
陈王哈哈大笑,就着怀中宠姬的手饮了一口酒,又忍不住看向谢相知,他心中到底还因那枝梨花的事情心存疙瘩,酒意涌上头也理直气壮三分,不由得眯起醉醺醺的眼:“寡人看这屏风可算是当世奇珍了,不知楚王手中是否也有这样的宝贝啊?”
谢相知态度淡淡:“楚王并不好珠玉。能得如此贵重之物,是陈王之福。”
陈王已醉意上头,分不清谢相知话里的意思,只模模糊糊当他在恭维他,哈哈大笑。
裴渊自斟一盏,举杯祝谢相知:“楚王不好珠玉宝石,那不知楚王好何物?”
“楚王倒是颇好燕地风光。”谢相知并未举杯,语带三分笑地回裴渊问题,锋芒暗藏。
裴渊挑眉:“哦?那公子也好燕地风光吗?”
“嗯。”谢相知淡淡应声。
“比起燕地风光,孤倒甚好楚地美人。”燕王注视着他,黑白眼瞳里倒映出谢相知的身影,语藏深意。
裴渊随侍看了看火.药味十足的两人,不知为何素来也称得上清心寡欲的王上为何偏偏和楚王使君纠缠上了,且言行举止如此……轻佻。
楚王使君虽生的好看,可那是一般人敢动心思的人吗?
“王上。”他不由得出言提醒,“此时不宜得罪楚王。”
“我自有分寸。”裴渊神色微沉,“楚王”这两个字听在耳中实在叫人不喜。
越行云站在谢相知身后,听了裴渊一番话,不由得暗骂:“登徒子!”
待今日事成,若有机会,必要将这燕地无耻之徒狠狠教训一番。
“那恐怕要叫燕王失望了。”谢相知懒洋洋抬眼朝裴渊一瞥,“楚女多好精通礼乐、饱读诗书的君子雅士,燕王恐不在此之列。”
……
裴渊尚未来得及回答,只听主席之上一声脆响,陈王手中琉璃酒樽掉落地面,摔得粉碎,他无力地半个身子倒在桌面上,酒渍溅了他满脸。
月色昏晦,星辰也忽明忽暗,忽地一阵东风卷起满地杏花而来,温柔地拂灭陈王身前一盏灯火。
刹那之间,一声清脆的惊呼响起,是毫不掩饰的惊恐慌乱。
“啊——”
“王上……王上……快……来人……”
是陈王身边今夜随侍的宠姬的声音。
众人皆是一惊,急忙围上前去,陈王几个儿子冲在最前面。
纳兰溪也跟着围上去,清秀柔弱的眉眼间蕴着说不出的担忧。他在陈王宫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因此这种慌乱的情况之下不由得被人推搡了好几把,几乎要站立不住。
混乱之间,有人扶了他一把。
他感激地朝人看去,是一个身材高大样貌英俊的男子。
他心跳瞬间加快,马上又别开眼去,继续费力挤进人群。
混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陈王身侧的宠姬悄悄转入屏风后消失不见。
席上诸宾一半都尚未有动作,他们皆是别国使臣,不好明面插手别国内政。至于趁乱混进陈王跟前的一大票人里有没有他们的人就各自心照不宣了。
“公子……”越行云神色有些不好,陈王这一出完全出乎他们预料之外。
谢相知对他使了个眼色,越行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只见粉白一角闪现。
那是……陈王怀中的美人?
越行云会意,马上悄然离开,追了上去。
谢相知这才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今晚第一杯酒,清冽的酒液在杯中流动,梨花香气疏淡。
他向裴渊举杯,寒星点墨的眼沾染着意味不明地微笑:“燕王好手段。”
裴渊勾了勾唇,举起已经空了的酒樽朝谢相知示意。
“不知在公子眼中,比之楚王如何?”
谢相知慢条斯理地喝完了半杯梨花酿,方才回:“并不如何。”
“哦?”
裴渊眼底神色晦暗。
谢相知却没有再回答,自顾地低头把玩琉璃酒樽。
琉璃酒樽衬着他修长的手指,光华温润如玉。
*
默数了半柱香的时间,越行云还未回来,谢相知放下酒樽,场面仍旧一片混乱,御医急急忙忙从赶来长生台。
“走罢。再不走该走不到了。”谢相知看了眼星影疏淡的夜幕,艳丽的眉目在明明灭灭的灯影中颇有几分晦涩。
他带来的一行人不多,也都是身怀武功的高手,本意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危。
这一行人走得悄无声息。
随侍敛眉:“王上……”
裴渊抬手示意他噤声,“不急,该是我的就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