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若有所思。
寇连进又说了好些韦国璞的好话,这才叫软轿走了。待人走后,寇连进又叫来自己心腹。
“大人?”
“你先软轿一步去弘昌馆,同里头伺候的司设说了,叫伺候赵君子仔细些,莫要怠慢了。另外,赵君子院落之中也种些花草,到底原先也是王公之子,屋中也该放些合时宜的摆设,莫要苛刻了。”
心腹立时应道:“晓得了,我这就去。”待心腹离去,寇连进这才面带笑意回去见‘韦国璞’。再见了周显,寇连进卖了个乖,行礼笑道:“臣下见过韦大人。”
他知晓这位上皇何时心情不错,倒是可以玩笑几声。
果然,周显只是轻笑一声,“不过见他年少,存了几分玩笑罢了。”
寇连进立时起身,笑道:“自是,只是这赵君子容貌俊秀,少年有度,臣下瞧着也是喜的,难怪上皇见了他欢喜。”
欢喜?周显皱了皱眉,不答寇连进的话,反倒看了奏折。
见此,寇连进也不再多言。
只等房中冰盆都换了两轮,周显忽的起身,寇连进立时警醒。只周显起身一摆手便要出居室,到了门口却又扭头去看寇连进道:“朕先下瞧着老了?”
嗯?
寇连进一愣,立时道:“上皇说笑了,您如今正值春秋鼎盛,这‘老’可与您不沾半点边儿。”
第8章 委实荒唐
夜,赵澜也无心睡眠,索性开了窗坐在窗口瞧天上的月亮。
白日间从大顺宫中回到这弘昌馆中,送赵澜来的宫中内侍才离开,他便被赵玉唤到赵斐房中好一通询问。
赵澜这才知晓不过一刻钟前,便有人往他们屋子里添置了好些东西。便是那面容肃穆的下使司设也特意求见了赵斐,送了些名贵药材来做讨好之用。
赵澜原先身份高高在上,在南赵之中自是有人哄着他,捧着他。一朝换了身份,倒也尝尽了冷暖。如今不过得了几分那‘韦国璞’的好感,到立马换了境遇,如今需仰仗他人的滋味也就只有赵澜自品了。
赵澜耐着几分五味杂陈之意将白日入宫之事同赵斐等人讲明了,赵斐等人这才松了些心神。只内心也还留有几分忧虑,唯恐那‘韦国璞’的好意夹杂了几分阴谋。他们南赵皇室之人本就身份敏感,但凡稍有动静便是万劫不复之命,需得小心为上。
“唉。”赵澜支了脑袋,半响长长叹了口气。
此番前来南赵,赵斐盘算最好的结果便是大顺上皇能让他们回归故里。日后虽也少不得被看管的命运,可远离了大顺皇都,总归活命的机会便更大了。
赵澜胡思乱想,索性到了院中走动。
今日院中景色已经大变,原先乱草丛生,此时却早已修整,也植入了不少花丛绿树。若非见底下泥土是刚刚铺就的模样,不晓得的以为这院子本就如此。
夜风吹来,此刻也有了几分暗香。
赵澜于台阶上坐了许久,觉得有点腿麻也就打算回转去睡一会儿,结果刚翘着腿起身,一墙之隔处又传来了几分乐曲声。
脚步一顿,赵澜面色浮现了几分犹豫。
对待周璩承,赵澜当然没有半分好感,只他也晓得周璩承身份之尊贵绝非他能得罪的。可思来想去又瞧见自己倒霉的脚,赵澜心中又憋了口气。
到底忍不住,赵澜一脚略微翘着到了院子中。寻来找去,最后找了一枚小石子,这才又朝昨晚的乱石堆走去。乱石堆如今也被清理了,只在原地垒砌了一座假山,倒是比着之前更好攀爬几分。
赵澜腿脚不便,费了好大力气才上了假山。
此时他探了个半颗头,手中捏紧了那枚小石头,便想着砸周璩承一下就赶紧回去,日后再也不半夜出来静坐了。想来如今赵斐被上皇钦点誊抄祥瑞,周璩承也多少也要顾及大顺上皇之意。
只这回一瞧,赵澜便发现对面院落宫殿摆设大变,同他昨晚瞧见的竟无半点相似之处。赵澜才流出几分诧异之色,便听到几道利落的窸窣之音。不过几息,便有二十几个面色冷漠的士兵模样从廊檐各处走出,此刻手执弓箭朝向赵澜。分明赵澜只要有半分异动,便立时放箭的模样。
弓箭临身,赵澜立时后背出了一片冷汗。
不说他是极其惜命怕死之人,可他这十几年来荣华富贵,心性自不算硬朗。如今更是少年,确实也未有想死之心。
赵澜此时哪里敢动,心中更是大悔,早知也就不来此了。若是这般死了,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歌舞此刻已然停了。
满场静默中,赵澜忽听到几分略显得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不消片刻,赵澜便见到了两道人影。
“韦伯伯?”待那人面色稍微看清,赵澜下意识心神大松,连忙喊道。
万万没想到出现的不是周璩承,竟然是韦国璞。是他就好办了,今日白天自觉跟韦国璞相处不错,今日若是真惹恼了周璩承,想来韦国璞也愿意为他说些好话吧。
如此想着,赵澜悄悄手一松,故意将小石子偷偷扔了。
周显这会儿已经走近了,身旁还跟了一人。这人瞧着三四十,身材高大,目光凶厉仿若人间凶神。
赵澜自是不晓得,此人名唤许典,大顺招贤纳士之时,他举石狮来投。后来周显见他孔武有力,一直留在身边作为贴身护卫。大顺皇都留有的一万城卫所,便是让许典为将,也是周显看重了他的忠心跟能力。
这会儿赵澜被这样的凶神瞧着,恍惚间想起了南赵之时,有人从山间中捕获了一头黑黄凶猛大虫,后来送入南赵皇宫的百兽园时赵澜也去瞧了,那大虫便是如此神色,叫赵澜瞧的心慌。
“韦伯伯。”赵澜慌乱之中又唤了他一声。
周显面色有几分怪异,赵澜那几声‘韦伯伯’实在让他有种难言之感。他到底年长赵澜许多,真要如此叫他自也是可以。但到底也不甚高兴,也便以为是如此称呼多少有些不敬,因而心中不悦罢了。
“快叫他们把箭收回去,我并未有它意,不过听到此处有乐曲传来,夜间无聊难以入睡,这才爬上来瞧瞧罢了。”说话之时,赵澜赶紧将双手摊开举了举,以示他手中未握有什么器具,自不是有歹意之人。
周显踱步到墙根之下,见赵澜又急又惧模样,心中反倒高兴了。叫这赵澜不知天高地厚,见面便叫他叔叔伯伯的。
见他发笑,许典心领神会,只稍一挥手,那些弓箭手便收了手中利刃。只许典人就一步不离紧紧跟随在周显身侧。
“你…白日间脚还肿着,见你也疼的很,晚间倒是无碍了?这般高也能爬上来,赵小君子倒是厉害。”
见周显故意揶揄,赵澜有些尴尬的一笑,这才双手扒着墙笑道:“韦伯伯,为何是你?昨日此处不是大顺大皇子吗?”
“你我一定要如此说话吗?我看不如我叫人搭了梯子,你顺着梯子到我这儿来。再则,我出了门去你那处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