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略微有些踟躇,但到底还是坐于了周显一侧的软塌之上。
待赵澜坐好了,周显亲自动手将放置在一旁的一些吃食并着茶水送到赵澜身前,“小君子这几日赶路,想来风餐露宿,也需吃些东西。”
赵澜到确实有几分腹中饥饿,只是此时境地,便是腹中再如何,落于口中之物也颇有几分食之无味之感。
见赵澜喝起了热茶,周显暗中浮现几分温情之色,却是缓缓道:“赵小君子,朕…心悦于你。”
赵澜原先正在喝茶,骤然听到周显话语,他便下意识手一抖,其中热茶洒了些许,赵澜赶紧将手中杯盏放置于案台之上,神情慌张道:“臣下失仪了。”
“小君子。”周显抓了赵澜手腕,叫赵澜不得不看向他,“小君子未曾听错,朕心悦于你。”
赵澜因为慌张心跳的厉害,这实在有些荒唐了。
赵澜也不是不知晓人伦一事,原先周显说过几回留于他身侧的话语,赵澜也懂其中之意。如此行径,虽有人将之言为风雅一事,但到底上不了台面。
几番无措忧虑,实在是赵澜虽为亡国之人,也是惜命之人,可到底要几分南赵‘太子’的脸面。若为求活,做了个以色侍宠之人,他死后有何面目去见他的老师,去见南赵历代先祖?
“赵小君子,朕也想放你回南赵,你我之间,朕也觉得委实荒唐了。”
“…既如此,臣下已经走了,为何圣皇?”赵澜此刻有些糊涂了。
周显目光深沉又浮现几分绝然的自信,“因为寇连进这个老东西提醒朕了,朕一统天下,贵为七州六府万里江山共主,难道连一个心悦之人都留不住?”
赵澜脑中混沌了,他实在不知晓此刻的自己如何模样。周显这些话拼凑在一起,一字一句如同一团团棉絮将赵澜的脑袋塞的满满当当,叫他实在无措了。
“小君子,朕从君皇子到如今,虽也有不少子嗣,但从未同一人说过朕心悦于她,小君子可明白朕的心思?”
赵澜只觉得被周显相握的手臂如同被灼烧一般,接触之处滚烫的厉害。赵澜忍不住抽回了手,又顾不得失态,端了已然凉了些的茶水一口喝了。
周显笑着索性又为他添了些,原先这般亲密又自觉落了几分脸面之事周显到底有些放不开,心中多少也顾及些。
因为如此,见赵澜迟迟不应他之话,这才叫赵澜回了南赵。可周显也知晓,此后他又叫人去追回赵澜,那便是他‘输’了。既‘输’了,那自然也是要拿出些输家的态度的来的。
见赵澜不肯接,周显此刻便温言哄劝道:“朕知晓此番叫小君子回转,小君子心中对朕是有气的。只是小君子也替朕想想,朕到底是如此身份,便不说身份,年岁也如此了,此番也是舍了脸面叫人追回小君子,又说了这些许肺腑之语。小君子不管冲着哪样,也都给朕留几分脸面可好?”
赵澜叫他说的面皮有几分发红,到底接了,又是几口喝了茶水。
见此,周显便笑道:“如此小君子从今日起就入读顺天学府,原弘昌馆居住的地方小君子若是习惯了,朕便叫人重新规整打理了。若是不习惯,那就另外择一府邸?”
赵澜倒是不欲换它处,是以仍旧选了弘昌馆中。
对此,周显自是不反对。又见赵澜面有倦色,想来他这些时日连日赶路怕是精力不济,又加上这一番折腾,赵澜怕是心绪过重了,周显也就想他早些去歇息。
很快,门外候着的寇连进听着了周显的传召之声,立时推开了门进去。
居室之中,小侯爷只坐于软塌之上,面露露出几分无措、疲倦之色。一旁圣皇带了几分笑意,偶尔小声同小侯爷说些话,神情间分明的哄劝也带了几分隐晦的讨好之意。
寇连进只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瞧。
周显见赵澜有几分意兴阑珊模样到也不气,只是连连叮嘱寇连进,叫他小心带了赵澜回弘昌馆中安歇。另外,又叫叶桂同另一医道院中神医薛生白二人去弘昌馆中专门为赵澜调理身体。
寇连进自然应是。
周显又亲自送了赵澜出居室,不远处下了台阶,早就有软轿在一旁备好。如此,周显方才显得十分满意。
……
长信宫中乃是大顺魏皇后所居住宫殿,魏皇后向来崇尚勤俭,是以长信宫中所用时常并不奢华。
魏皇后从十四嫁于周显,一直到如今一共生有两子一女。只是可惜,除开大皇子周璩承之外,另外子女尽数在幼年时得病夭折了。
这些年来,魏皇后愈发深居简出。更是在长信宫中建立了一座小道观,得了空便在道观中抄阅道经修心养性。
这日,一瞧着已有了年岁的宫人脚步匆匆而来。入了长信宫,又拐过几间偏殿,这才进了魏皇后时常修心之地。
屋中点了檀香,一入此间便有几分渺渺之香。
见到来人,一身道袍打扮的魏皇后虽然在发丝之间添了几分白发,但眉宇间仍旧留有几分年轻时的艳丽之色。
这会儿魏皇后小心搁下手中道卷,语气平和道:“何事?”
“皇后,方才得了消息,那位南赵之人又回来了。婢子打听了,似是圣皇传的口谕,特意追回来的。刚才出宫,还准许在宫中乘坐软轿出的宫门。”
魏皇后凝了凝眉,半晌,浮出一丝嘲讽之意。
“你说说看,咱们这位圣皇这是何意?”
宫人一愣,只得摇头,“婢子不知。”
“罢了,随他去罢。”
宫人一愣,疑惑道:“皇后,咱们便不做什么吗?”
魏皇后又拿起了竹简,“承儿已在圣心,上次实封三县便是证明。这些时日来,外头早立太子之言也愈演愈烈,便是圣皇也会考虑几分了。
这般时刻,我牢牢坐稳皇后之位,旁的什么都不做,才是对承儿最大的支持。咱们那位圣皇,野心大着,心里头也明白着,咱们做些什么,那才糟糕,上次卫夫人弄的祥瑞便是个教训。
再说些不好听的,那南赵之人再如何,也是个男子之身。若他聪慧些,心里头也该明白他实则并无半分依仗,所惦念的不过是君王今日之恩罢了。一朝恩去,你再瞧他还剩下什么?”
宫人顿时浮出喜色,“皇后圣明。”
……
宫外周璩甫府邸。
周璩甫正关了大门,一脸兴致勃勃的训练着乐人排练歌舞。这可是他要送给周璩承的,可不能出了岔子。
结果这档口,大门忽被人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