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 赵澜也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圣皇不是同他一般年岁还有些稚气的少年人,赵澜面对他,不管从其它任何一个方面来说,圣皇总是显得游刃有余一些。
“不…臣下只是初见大顺兵锋,有些震慑罢了。”
周显笑了声,却是手顺着赵澜的头发抚下, 而后轻轻按住赵澜的肩膀,略显得有几分温热的呼吸不可避免落于赵澜鼻尖之上。
周显认真仔细的将目光从赵澜的发丝、额头、鼻尖再到嘴唇一寸寸逡巡而过,又不由指腹从赵澜眼角细细滑过。
“小侯爷生的好看。”
赵澜叫他稍显沉意的声音红了几分面颊,再则,圣皇这会儿仍旧穿着盔甲。不同于往日,这般情况,服饰之间的变化更叫赵澜心中冒出另一股奇特的思绪。
“我……”赵澜话未出口,却同样抬手也在周显眼角轻轻抚摸了下。
说真的,赵澜从未这般近距离又仔细的瞧过周显。
赵澜不知道圣皇在同他这般年岁时生的是如何的模样,但如今的圣皇眉色极深,眉锋有些低,略微有些深陷的眼角让他看上去有股天然的锋利之色。
可这种锋利又不是刀尖才打磨好的带着白色刺眼的锋利,虽逼迫人心却显得几分单薄,它更像是一种浩荡深谷一般带着震撼又厚重的锋锐,让人直视之时就心生敬畏。
赵澜其实一直不怎么同周显对视,因为他似乎能看到自己在周显眼中的稚嫩跟不足,好像他做的一些小动作,心中的一些小心思,实际上周显瞧的明明白白。
这会让赵澜自感几分不安全,又会有些挫败感。
“小君子方才想说什么?”
“我…我是说,圣皇眼角有了不少细纹。”赵澜也不知道为何,话一说出口,却成了这般。
分明,他要说的不是这些。
周显也怔愣了,他倒是未关注过这事。
年少时,他也心思稚嫩甚至纵马长歌过。为了争夺上游,从一众君王子中脱颖而出,周显也跟如今的周璩承等几个皇子一般想要沾染军队,于是也努力寻求机会以立战功。
后来登位,周显有着蓬勃野心,想要成为一代诸国霸主。于是,他这其中有七八年的时间甚至以君王的身份亲自厮杀。
他是甚少的几个敢上战场的君王。
虽然君王身侧亲卫始终跟随保护,甚至也是围绕最多将领护持的,但毕竟战场无眼。
这样做的好处也有,君王亲自上场,大顺的士兵总能保持最大的战意。当然坏处就是一旦他真出了事,那绝对是一场动乱。
一直到后面,诸国渐渐灭亡,周显忽然迸发了更大的野心。他不满足于诸国霸主,因为他可以做的更多。
一直到这个时候,周显才渐渐稳居中央调度了。因为大顺这架马车不知不觉叫人打造的太大了,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周显的安全愈发显得的重要。
可将近七八年的出征时日,很快就将周显打磨的稍微糙厉了些。
比如赵斐,即使从南赵一路被押解到大顺,虽然神情疲惫神色萎靡,但仍旧是手指细腻,指腹无茧皮肤细腻没有丝毫疤痕的君王。比如赵琢,已经贪乐享受到肥胖如猪,出入都需叫抬着,自己已经不便走多少路了。
虽然这些年下来,周显仍旧时常习武以此锻炼身体,可也不比得那时了。宫中的冬暖夏凉,出入车架也叫周显多了几分雍容。
可有些事儿也有早已无法改变的,过完了生辰,他三十有六了。说来,他也到了口称‘老夫’的年纪了。
想罢,周显略微低叹了声,“小君子年轻,正是好时光。”
“方才臣下只是随口胡说的,圣皇……”赵澜自觉失言,不由感到几分歉疚。
周显自是不会为了如此一句话就心生怒意,他只是笑了笑,而后低声道:“生辰之后,小侯爷可未曾留于岐阳殿中了。今日正好,不若随朕一同入宫吧。”
想来赵澜知晓周显之意,这会儿便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瞧瞧拨弄着周显的手指。
周显不由凑近了他耳朵,语气凑趣,“小侯爷安心,朕念你年纪小,还让你。”
“嗯。”赵澜腾的一下心乱了,也不知道哪里的勇气,有些羞恼的一抬头,却是力气不大却也不小的在周显带了几分短须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回答他的是周显显得有几分无奈纵容的笑声。
马车之外,寇连进骑马随行。他原先也是上过战场之人,自然同寻常小宦人不同,这马术却也是精通的。
圣皇车架位于队伍之中,前后左右是城卫所重重保护。
不过城卫所离马车还有一二米距离,寇连进倒是挨的近。这马车膈应甚好,却也隐约听到圣皇几分模糊笑意。
寇连进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意,也不知道那赵小侯爷做了什么,倒是能叫圣皇如此开怀。不过这也是好事,否则寇连进还要心生忧虑之色。
那叶桂,如今虽看似自由的常驻于弘昌馆中,可他身侧之人可全数换了。一举一动,都有人瞧着。除此之外,恐怕叶桂日后都见不得家中之人了。
只要赵小侯爷还能保持圣恩,叶桂虽然倒霉了些,却还能活着。否则,叶桂怕是第二日就要沾染急病,一夜就去了。
至于他自己,寇连进也是不敢猜测会是如何下场。
所以,寇连进是真心实意想着,这赵小侯爷可千万别一朝失了圣恩才好。
……
第二日赵澜仍旧起的早,这心境倒是宽松了不少。
周显仍旧同那一日般嘱咐他,若是还困倦便再睡一会儿。若是不愿再睡,岐阳殿与弘昌馆,想去哪儿随他。
赵澜这回不似当日慌乱而走,便在岐阳殿这儿用了早食,而后才叫寇连进领着,小心避着人回到弘昌馆中。
回到弘昌馆,赵澜也是闲来无事,自个儿寻了些事胡乱来做。下午时分,实在无聊,赵澜便去了驷车府寻许典。
他虽在宫中时常当值,甚少休息。
可之前他跟随许典学剑,也是说好的,许典要凑出些时日来,不然如何教导他?
未时,赵澜气喘吁吁的将手中铜件搁置于一旁木架之上。一旁,许典便就放置于一侧的赶紧白色巾帕递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