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方才还故友重逢十分喜悦的伏逸此刻闻言,神色间立时浮现几分怒气,“我不会出仕大顺,君子不必再言。”
“可是你……”
“君子!”伏逸怒而直视赵澜,多了几分风霜的眼睛显露显然的愤怒,甚至眼中浮现了几分红意,“君子忘记了我的父亲是如何是的吗?死后尸身又是如何不得安宁。我若出仕大顺,枉为人子,日后又有何面目去见我伏氏列祖列宗?我之身躯,便是一生没于泥土,埋于尘埃,也绝对不会入大顺为官!”
除了愤怒,赵澜还清晰的在伏逸眼中看到了难言无声的哀伤。
“我懂了,很抱歉伏大哥,我不该有此所言。”
伏逸叹了口气,压下思绪之后又自觉失礼,索性同赵澜请罪拜伏而出。赵澜也不拦他,只看着伏逸离去,而后沉默了许久。
却说第二日,一夜休整之后,伏逸彻底恢复了连日赶路的精神,一身气度更是不俗。
赵澜因昨日之事心有几分歉疚,这日索性拎着伏逸各处在大顺神都之中熟悉,又叫人备了丰盛晚食,算作为伏逸接风洗尘。
夜。
赵澜叫伏逸陪同而坐,晚食多是南赵菜式,大顺菜肴多是赵澜吃过又颇为喜爱的,便叫伏逸也尝一尝。
伏逸跪坐于赵澜身侧,背脊挺的如同一杆长/枪。
“伏大哥,你尝尝,这些南赵菜式是南赵厨子做的,味道十分好。”
一日间,伏逸该见的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不少。不该知道的,他也猜出了几分。
赵澜所住弘昌馆虽不算一处宫殿宏伟,可各处摆设、装饰以及所用之物,尽数是奢华精美的。
果然如他来之前所探听的,大顺周皇甚是看重赵澜。
“伏大哥?”
伏逸不言,只端了酒樽一饮而尽。不等赵澜再开口,他只接二连三喝酒,旁的却是一点饭菜也未食用。
赵澜刚开始有心劝导,后来也就算了,反倒又叫人拿来好些酒。
他知晓伏逸心中悔恨与痛苦,一朝离家,归来之时,国没了,父亲又以身殉国。心有所悦之人嫁为他人,心中如何不悲切。
半个时辰后,伏逸便醉倒了。他品行甚好,便是醉了,也只是倒在座位之上一句话不说,沉沉睡去罢了。
赵澜叹息一声,这才叫宫役扶着他去房中休息,如此也就罢了。
伏逸宿醉,第二日起的晚了些。待醒来之时,自有人为了端来了赵澜早早吩咐叫人熬制的醒酒汤药,还得意叫人准备了清淡一些的早食。
待伏逸用完了早食,本打算去找赵澜,却被宫役告知宫中有人来宣召,赵澜半刻钟前刚刚离去。
伏逸到也不言,他既来保护赵澜,自是要时刻跟随在身的,只得感叹昨夜喝酒误事了,日后不可再犯。
皇宫,承德殿居室。
寇连进双手交叠于腹部,却是低头一句话也不曾讲。
一个时辰前,明察所呈上了一份事关赵小侯爷的秘奏,圣皇看了良久,寇连进是见着圣皇心情一点点转为如今有些烦躁不悦之色的。
如果能如此轻易牵动圣皇思绪,叫向来喜怒不显于色的圣皇如此反复无常,也只有赵小侯爷了。
“可去传唤小君子了?”
寇连进立时道:“去了,想来快到了。”
“朕听闻这伏逸自小同小君子一起长大,不仅才德兼备,还正值大好年华,是个栋梁之才。”说话间,圣皇手指轻扣竹简,虽是夸耀,可提起‘伏逸’二字时,分明有显然的厌烦之色。
第56章 心烦偏见
“圣皇。”步入居室时, 赵澜显然心情不错, 他少了往日的几分拘谨,甚至不过应付着行礼后就自行坐到周显身侧去了。
周显低头瞧着一份郭复叫人紧急送来的战报,到也不看赵澜, 不过有些打发他一般随意应了声。
赵澜探头看了摆放于案台之上的元氏纸一眼, 周显也不拦他,却又不理会他。赵澜不由看向寇连进, 想叫他提示几分。
若是今日圣皇十分忙碌,不该召他入宫才是, 这其中透出几分古怪。
寇连进不过稍稍同赵澜对视,交叠下垂的手却是轻微挥动了下。
赵澜有些不解, 不由先将案台一侧竹简稍作整理,只等他垒放整齐了见圣皇仍未理会他,赵澜稍稍凝目,轻声道:“不知圣皇召臣下来所谓何事?若是圣皇国事繁忙,那臣下就不多打扰了。”
赵小侯爷这会儿有意使了几分性子, 当下也不等周显回答, 起身就要拜伏而退。
见赵澜是真要走, 周显有些好笑,“回来。”
赵澜却只在原地回头,虽不再往外走去却也不靠近周显,眼神在周显同案台之上的奏折之间来回巡视,分明有故意揶揄之色。
周显知晓赵澜此刻分明是故意取笑他你也有奈不住性子之时,可又见赵澜眼中隐藏的几分小小得意, 周显到也气不来他。
“回来。”周显长叹了口气,朝赵澜招了招手。
这功夫,原先还在一旁随侍的寇连进躬着腰悄无声息退下了。
赵澜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几步上前坐回方才位置,“我见圣皇方才忙的很,怕是没空理会我,这会儿怎么又倒是得了空?”
周显随手捡了一册竹简,带了几分宠溺之色敲了敲赵澜的额头。
“小君子胆子大了,方才还是‘臣下’,如今成了‘我’。”
赵澜笑着将头探到周显跟前,颇为亲厚的将额头在周显脖子上蹭了蹭,“那圣皇希望我这会儿是‘臣下’吗?”
周显沉浸了多年权利争夺、帝王心术的思绪一下乱了几分,他有些心软的略微环抱住了赵澜的肩膀,又在赵澜额角亲了下。
二人早已十分亲厚,赵澜也习惯了周显的亲近,甚至更加的亲近。可有些事儿却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比如此刻赵澜能觉察到一下充血到十分灼热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