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夷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白纠手上捏着实权,有些事求他更好办一些。
回到京城四处打听一番,方知自己到西边的这些时日里,京城里也发生了不少事。秋猎已经过去,如那个胡人占卜师所言,秋猎上当真是去了一波人行刺。奇怪的是遇刺的不是哪个王公贵族,而是一个军学学生。
这学生是镇北伯府上老二,算是有点身份,但也不至于到被人盯着刺杀的地步。众人也当是军学防得太好,让那些杀手失了手杀错了人,并未太在意。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进军学都没两年,哪儿能成为谁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白纠早有防范,这学生也只是受了点伤,性命无碍。不过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军学上下还是极为紧张,即便他们早就料到会有人生事。花了大把时间去查,可惜也没能查出什么水花来。他知道的事还是早就已经知道的那些,根本就是一无所获。
柳希夷得知军学那边秋猎没出什么大事,便也为人松口气。虽与白纠不过一面之缘,可他是打心底敬重这位英雄,知他未遇上什么麻烦,当然也是心安。听人把打听到的事说完,便放下心来打算好好休息休息,正欲上床又有人送来一封信件。
此时会写信给他的也就只有柳渊了,柳渊乖得很,当真是每到一个地方就用信鸽送一封信过来,让他这个当哥哥的放下心。这一路上也收到了不少信件,上一次收到是在七天前,柳渊说自己已经到了孟江城,算着时间现在他也该回到碧峭十二峰了吧。
摧锋拆开信封,一眼都没有看,直接给柳希夷递了过去。
柳希夷接过一看,果然是那熟悉的字迹,端端正正老气横秋的,跟柳渊那少年心气可完全不像。
信上照例是报了平安,说自己已经回到隐山书院了,又问了大哥可还安好。照惯例,接下来就是要跟大哥说说自己一路所见所闻,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事。要是没遇到什么可说的,那这信就到此为止了。
柳希夷粗略一扫,发现这封信内容比之前还要多些,也不知自己这个弟弟是遇上了什么好玩的,居然洋洋洒洒写了那么一大堆。看下去才知,书院祭酒先生洛天风那么着急叫他回去,原来是要给他过十六生辰的。先前不说什么事,搞那么神秘,也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祭酒先生送了他一段老桐木当生辰礼,把他给高兴得一口气写了那么多。
一段破木头在普通人眼里一文不值,在爱琴之人眼里却是无价之宝。柳渊自幼习琴,入书院之后又整天被教导着要有君子之风,自然对这君子养心之物更为喜爱,一直想有张好琴。可惜好琴可遇不可求,不是随随便便能得的。
祭酒先生给的这段老桐木,是前些年书院拆老房子重建的时候留下来的。隐山书院历经多朝,那些老房子都是在山里立了数百年岁的,拆下来的木头当然也是百年老物。制琴的木头,都是越老越好,柳渊能得那么一段好木材,当然会开心了。
他在信里还说自己要出门云游寻找其他材料斫琴,柳希夷光看那字都看得出他的迫不及待。瞧着瞧着自己不禁微微笑起来,很是为他欢喜。
看完信,柳希夷对摧锋道:“小渊回书院了……原来没什么事,是祭酒先生要给他生辰礼物,才让他快些赶回去。祭酒先生送了他一段桐木,他想自己做张琴……那我也捎点东西给他好了,送他制琴徽用的贝壳,还是琴弦呢……”
摧锋对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却也想帮点忙出出主意,便问:“琴徽是什么?”
“嗯……就是琴面上一个一个的小圆点,有用金子做的,也有用玉做的,不过一般还是用贝壳做。送琴弦的话,弦总是得换的……还是琴徽吧。琴讲究一个中正平和,典雅内敛,用金子太有锋芒,不怎么搭调。玉倒是不错,本来世人就多以玉称谦谦君子……”柳希夷思索着,嘴上是那么说,可看表情还是不太满意,“但是玉也没什么稀奇之处,而且不像贝壳那样能反光,没有贝壳好用……我想给小渊特别一点的。”
摧锋认真想了想,道:“那便找点珍贵些的贝壳?”
柳希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东海产的升月流光贝,南海的星芒砗磲,北海的光华玉贝,这些都还不错,不知道能不能在京城里淘到些。明日去拜会了白军长,我们去逛逛?那些拍卖行该是每日都有货物要卖的,去碰碰运气吧。”
听他说起明日的安排,摧锋先是点了头,而后道:“为什么要去见他?那些权贵,很麻烦。”
柳希夷笑,掐着他脸道:“你当我要去巴结权贵么。”
摧锋登时脸色一变,不等摧锋着急解释,柳希夷便道:“我开玩笑的。只是想拿图纸给他看看而已……”
“图纸……银蛟的?”摧锋脸色一松,问道。
赶路的时候,柳希夷待在马车里无聊,就会琢磨机关。前不久就是一直在拿着给他买的银蛟枪研究,画了很多图纸出来。
柳希夷道:“对……这武器构思巧妙,给了我很多启发,但也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我想了几种改良办法,不过要做的机关部件太精密了,柳家千机院是做不到的……到底不是专门制机关的地方。不如给军学的人看看,以军学的军工水平,问题应当不大。若是能制出来,白袍军的战力不是又上一层楼了?白军长该是不会拒绝的。我可不想让我的设计永远只是一张图纸,又能看到武器被做出来,又能顺便卖个人情,也不亏。”
设计机关的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设计没人能做出来,永远只能是一个想法,不能变成实物。柳希夷也是一样的想法,因而对此极为执念。大的机关柳家还是能造的,但这种小武器,许多地方都非常精细,柳家就没办法满足他了。
当今能有这种技术的,一是朝廷,二是碧峭十二峰中的机关大派玄机门。既然都到了京城,当然要去试试拜见这其中之一,日后再送一份到玄机门去。
不过军学这种地方……就不知道会不会让他进去了,若是白纠在还好说,看在曾经见过的份上,应该还好说话些。若是不在,可能就要被拒之门外了。
想到此处,柳希夷不禁一声轻叹:“军学重地,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摧锋便抱紧了他,道:“别担心,若是他们不让你进,我带你进去。”以他的身手,就算抱着柳希夷溜进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柳希夷也明了他的意思,笑道:“可别吓着人家……怎么军学这种地方,你也能来去自如的?真厉害。”
他那么担心自己,哪里敢让自己冒险,敢这样说,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不会被发现。要知道那军学中人个个武艺高强,又极为机警,怕是连只蚊子飞到旁边都能立即察觉。摧锋那么大一个人,还带上一个走都走不动的自己,还那么无所畏惧的么?
摧锋听完他这勉强能算夸奖的话,又开始不动声色摇尾巴:“很多地方,我都能带你去。”
“好好好,我的摧锋可厉害了。”柳希夷盯着他眼睛看半天,轻轻一笑,“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无法想象没你在我旁边的日子了……以前到了晚上,我都是一个人看看书,困了就睡。”
“那现在呢?”摧锋抱紧他,凑到他耳畔低声道。
“现在……我要有人亲亲我抱抱我才能睡得着。”柳希夷轻车熟路往人怀里钻,“人还是不能有太多东西,得到的越多,就越想要更多,得寸进尺……我感慨完了,你自觉一点。”
摧锋低低一笑,很自觉地低下头去吻他,仍旧是吻得极为轻柔,不敢用力。
柳希夷身上有一股谪仙气,不染凡尘,却又身在凡尘。飘渺得仿佛远在云间,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摧锋总觉得有些想法自己不该有,那样的想法好像是对他的亵渎一般。
摧锋好像一直跪在一尊清冷的神像面前,心里有着将这尊神像拥入怀中的想法,却是不敢,只能克制。
可现在好像已经克制不下去了,怀里的人分明清雅高贵,却总是有那么一丝诱人魅色。
看着他微微泛起些嫣红的面颊,摧锋有些被蛊惑了。
本以为只可远观,现在他却很想触碰这如雪清透的花瓣一下……又不是没碰过。
这种想法一旦冒了头,就没办法缩回去了。因而吻完人,摧锋忽然胆子大起来,又更自觉地去解人腰带。
对武功一窍不通,平常对什么都没有警觉的柳希夷此刻仿佛忽然得了百年内力,身体的各种感觉都变得极为灵敏,立即发觉了有什么不对!
虽说睡前帮自己宽衣解带摧锋做得也不少了,可他这手如此不安分,完全就不是单纯帮自己脱衣服的样子!
“你做什么……”
摧锋手上动作不停,作无辜状:“不是要我自觉一些么?”
柳希夷呆住了,实在想不清楚他是傻还是故意。
摧锋瞧见他这表情,笑了。
心里某些顽劣的情绪忽然间窜了起来,叫他十分快意,生出些想要“欺负”眼前这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