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时是双手交杯而饮。
摧锋方才明白过来,柳希夷说的回去,不是回蓝溪,而是回客栈。他说的成亲,也就是现在。
柳希夷察觉到他的出神,便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摧锋倒也没有异议,只是想起别人成亲,都要有一大堆的过程仪式,便很好学地问:“我在想,成亲是不是还要挑日子……”
柳希夷笑着握住他的手:“何必那么麻烦,就今天。”
摧锋一怔:“那么仓促随意……”
柳希夷眨眨眼,故意道:“怎么,你嫌这样不够风光?那等之后我们再办一次,我们把整个湛然山庄都贴上喜字,放一晚上的烟花。”
摧锋当然不是那样想的,忙解释道:“不是……只是觉得,成亲不是件人生大事么,这样对你是不是……”
“哪有那么麻烦……成亲啊,很简单的。”柳希夷轻笑出声,“没有那么多规矩,想做什么就做好了,你不陪我吗?”
摧锋坚定道:“我当然陪着你。”
他说得很郑重,像是一句誓言。
柳希夷忽然忘了自己想说的话,只静静注视着他。
窗外的光芒,一闪一闪,伴随着烟花绽放时的声响。
柳希夷似乎感觉到烟花在笑,在为他们的喜事祝贺。
他们身上的正红色,多么耀眼,屋内的红烛燃着缱绻的光。柳希夷明明是开心的,却被不知为何从心底的微妙情绪晃花了眼。
摧锋轻轻搂住他,有些担忧:“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我只是很开心……”柳希夷笑着摇了摇头,眼角有什么亮光在闪动。
太开心了。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能遇到一个可以陪自己走遍天下的人。
肯陪自己的人,他不敢想。走遍天下,他也不敢想。
一辈子待在那个小院子里,一辈子站不起来,一辈子孤孤单单,都没什么。他无所求,不奢望什么。即便心里还是对某些东西有所向往,可他也明白,折了翼的鸟,活着已经无比艰难,一生也无法重回天空了。
原来一只没了翅膀的鸟,还会遇见一个愿意做自己翅膀的人。
柳希夷呆了片刻,凑上去吻了他。
这是极其绵长的吻,唇舌交缠,轻柔缓慢而细致。
手指也慢慢动作,抱住他那坚韧有力的身躯。心脏在他胸膛中有力地跳动着,微微的颤动传到了柳希夷手心。
“酒也喝过了,该洞房了。”柳希夷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摧锋一愣,不及回神,便觉自己腰间一松,而后对方的手便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什么。摧锋动也不敢动,每被他触碰一次就瑟缩一下,心脏狂跳不止。
“我腿好了。”柳希夷忽然得逞般地一笑,“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欺负我了。”
以前?摧锋回想了一下,而后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怵的。
他们虽是成了一对眷侣,可这种亲密之事,至今也只做过两次。
一次只是为了解毒,毫无享受可言。
另外一次就是柳希夷所说的“欺负”。
柳希夷腿脚不便,身体病弱,也只能摧锋主动。那时候柳希夷整个人都羞得快要缩成一团,却是避无可避,由着他亲吻,由着他抱,由着他挑起自己的情绪,把自己少有的激动情绪都融进身体。
摧锋回想起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顿时恶向胆边生,勾住他肩背,猛地封住了他的唇舌。
柳希夷这才大起胆子来吮吸舔吻着他的耳垂,攀上他的肩头,胸膛与他紧紧相靠。两颗心脏离得很近,砰砰的声音连屋外的烟火绽放都盖了过去。
天蒙蒙亮,他们就离开了这地方,登上大江中的船只。
顺着江水往东,五日后便漂到了陆地的边缘。
东边的太阳才在海上露出一半脸,明城港的船工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今日码头来了一位有钱的客人,租下海龙王号,要出海去东边群岛上。
这位有钱人是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左右拥了二十几名家丁,坐在一辆样式奇特的铁轮椅上。方一走入码头,便引得周遭之人纷纷侧目。
好好看的公子,可惜是个瘸子。
这样的低声议论又一次传进柳希夷耳中,他不怎么在意,只轻轻摇了头。
铁鲲鹏停在船前,摧锋朝他伸出了手。他搭上去,从那代步轮椅上站了起来,缓缓登上帆船。
“小心。”摧锋搀扶着他,眼睛一刻也不从他身上移开。
走完这段舷梯,他便登上顶楼,望远处眺望。船缓缓开了,很快就能横渡大海,到一个他们站在码头也看不到的地方。
海面上金光点点,全是天边红日洒下的影子。
“我第一次看到海。”柳希夷倚着栏杆,远眺蔓延至远处的波光。
摧锋望着他道:“我也是。”
“我小时候,跟着爹爹去蓝溪城外的一个湖看过……湖挺大的,水都和天碰在一起了,我还以为那就是海。”柳希夷想起童年往事,微微一笑,“回来后,我就很高兴。我跟娘亲说,我看到大海了。她就跟我笑笑,没说什么。后来我才知道,海要比那个湖大很多很多。可是……那个湖都已经那么大了,我连它的边缘在哪儿我都看不见,怎么还会有比湖还大的东西……”
他手里拿着一根铜管,里面镶嵌了镜片,可看清极远之处的景色,名为“千里眼”。这一件乃是玄机门所制,更为精巧,看到的东西也比寻常千里眼更加清晰。柳渊给他收拾东西时,就给他带上了那么一件。
此刻拿来观景,用得非常顺手,身后码头的繁忙之景都还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