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的除夕夜,二人在荒凉的废弃花园中枯守了大半个晚上,直熬到晨曦微露才被凌风硬生生的弄回马车上,径直送到了温暖如春的承欢殿里。
殿内,那层层叠叠的纱幔间,巨大的描金木桶已经备在了屋中,温热的清水中似乎撒了祛风散寒的草药,远远的,就能闻到一阵飘渺的药香。
“将军,王爷身子怕寒,您陪他多泡一会药浴吧。”凌风恭敬的站在门口,看着黎玄缓缓将澜璟从车里抱进殿门,仍旧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属下去吩咐膳房熬一些姜汤过来。”
“嗯。”黎玄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男人,仍然有些泛红的双眼中悄悄流露出一抹疼惜味道。
凌风转身退了出去,温暖而馨香的寝殿中立刻晕开一片暧昧气息。黎玄将人轻轻放在软榻上,笨手笨脚的去解腰间束带,澜璟似是感觉到有人在动自己的衣襟,立刻不满的哼了一声,胡乱握住了黎玄那有力的手指。
方才苍白如纸的面庞也因为屋子里的暖意悄悄爬上一抹绯红,如同三月春桃,娇俏动人。
“别动。”黎玄的嗓音低低沉沉的,带着几分诱人的沙哑,他覆上澜璟依然冰凉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满是宠溺的柔声道,“我陪你泡会儿药浴,免得回头着了风寒。”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黎玄的话,澜璟竟立刻松了手,微微嘟着嘴,放任他将自己上上下下剥了个干净。甚至将他从榻上抱起的时候,那白皙的手臂还像一条诱人的小蛇般紧紧缠在他的身上。
第五十二章 我们的合卺酒(下)
黎玄的呼吸微微一滞,那不着寸缕的身体如同白玉般温润无暇,就这样暧昧的攀附着自己,依赖又顺从,就算此刻心中凄切,却仍旧为他怦然心动。
黎玄努力静了静心神,抱着澜璟缓缓坐进宽大的浴桶之中。飘着香料的热水渐渐没过澜璟的锁骨,他便有些惊慌的半睁开双眼,用那湿漉漉的眸子茫然的向黎玄望去,就连手指也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无论如何不肯松开。
黎玄垂眸和他对视了片刻,低低的轻笑一声,随手脱掉身上衣袍,便也跟着跨进浴桶,把那个眼巴巴的小家伙用力搂进了怀中……
……
黎府新丧,黎世鸿辞世的消息终于在清晨上奏到了龙霄殿中。
澜瑄素来勤勉,就连大年初一这样的日子也早早便起了身。华美的金色珠帘外,呈报之人正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托着一本用黑色锦缎作为封面的奏折。
澜瑄的心狠狠抽紧了几分,如水的双眸中悄悄划过一瞬间的不安。他轻撩衣摆,大步跨到侍卫面前将那奏折打开,纤长的指尖却在下一刻生生僵在了半空。
从没有得到过黎世鸿生病的消息,如今却直接收到了讣告?!黎世鸿是澜政多么重要的一枚棋子,但凡是朝中心明眼亮之人都很清楚,如今竟然就这样死了,难道是因为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成为了一颗弃子?!
澜瑄垂下眼帘,默默将奏折丢到了华美的红木桌案之上。思来想去,却猜不透这其间种种……
黎世鸿的死,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来人!”澜瑄挑眉向殿外望去,声音虽轻,却隐隐带着几分天家威仪,“通知楚潇,让他即刻准备一份厚礼,再安排车马送我去黎府。”
“是。”殿外的侍卫恭敬的应了一声,可话音刚落,就听见整齐的叩拜声再次从庭院中响起,由远及近的,一阵熟悉的脚步也渐渐停在了雕花殿门之外。
“瑄儿也是急着要去黎府吗?”澜政身穿一袭缂丝锦袍,独自推门走了进来。那明媚的晨光从殿外笔直的投射在白玉地面上,在他挺拔的身影旁绽开一片温暖的涟漪。
“皇叔……”澜瑄先是颇为意外的怔了怔,随后便望着他那高挑的剑眉,威严的神色,略带不安的低声回答道,“黎老将军病逝,我理应亲自过去吊唁一番……”
上次喝多了酒,又哭又闹的抱着他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宫宴时因为黎玄之事公然顶撞,又提前放了澜璟离席……
恰逢除夕之夜,他不得不返回摄政王府陪同夫人一起守岁,可如今一大早便忙不迭的赶了过来,顿时让他隐隐有些心惊。
“我陪你。”澜政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眉宇间似是藏了几丝不悦。那刀刻般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依然是被岁月洗礼过的成熟和冷漠。
“呃……好。”澜瑄先是一怔,随后便悄悄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低声应了。那琥珀色的凤眸微微垂着,目光里藏着几分惯有的温顺。
至少,他此刻没把自己扣在寝殿里惩罚之前的“错处”,已是意料之外的好结局了!
第五十三章 身故缘由(上)
澜瑄今日是微服出宫,并不需要那些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的盛大排场,可楚潇却依然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事事小心谨慎,处处安排的极为妥帖。
澜瑄和澜政分别乘坐在两辆马车中,一前一后的行驶在宫城外的繁华街道上。澜瑄的马车轻便华贵,精致无比,楠木车辕,金丝帷裳,车厢内铺着厚厚的狐皮靠垫,加了香料的暖炉里不断散发着淡淡幽香。
而澜政的则明显沉稳大气,一应布局简单舒适,暗色的车帘几乎透不进几丝阳光,澜政便端坐在其中,默默的听着窗外车轮辘辘,独自安静的闭目养神。
只是,那眉心却始终紧锁在一起,显示着他此时的心中不悦。
两队御林军身穿铠甲,手持长枪,一路小跑的跟在马车旁。而街道间,几乎每隔不远就能看到一个身穿百姓服饰,却身材矫健,神色凛然的潜伏暗卫。天子脚下的百姓大多见过世面,看到这阵仗显然知道是皇亲贵胄,远远的便让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大路。
车行飞快,一队人马不久便来到了黎府庄严肃穆的大门外。府门上方的牌匾已经悬垂了白布,系了白花,大门两侧也挂了几串白色的灯笼。
楚潇亲自走到门前,用力扣了扣鎏金的鬼面门环,那穿着一身孝服的门房探头看到是楚大统领亲自叫门,心中自是了然,急忙一边派人飞奔着进去通报,一边唤来侍卫将大门缓缓打开,叩拜着迎接马车驶入院中。
车子一路行到正殿之外,远远的就见黎夫人带着一众家丁披麻戴孝的迎了过来,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未施脂粉,看起来有些苍白。
枣红骏马被突然勒停在原地,不满的打了一个响鼻,前车未动,后面的马车却被侍卫放好了马凳,一个玄衣墨袍的高大身影缓缓从车间走了出来,迎着明亮的晨光负手站在原地。
黎夫人顿时脸色大变,就连匆忙前行的双腿都突然有些不听使唤的踉跄了几步。
“夫,夫人。”
丫鬟只觉得黎夫人不知怎的突然停了下来,手中微微一沉,就连那本就绵软无力的身子也开始轻轻颤抖,急忙有些担心的轻唤了一声。
“啊……啊,没事。”黎夫人瞬间回过神来,才发现在澜政远远的注视下,自己竟然吓到几乎丢了魂儿,“快些走吧……”
她拼命迈开步子,直奔那打头的华丽马车而去,可是脊背却一阵隐隐发凉,额头也在不断冒着冷汗。
“命妇黎薛氏,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黎夫人的腿脚有些发软,在两个丫鬟的共同搀扶下才艰难的跪在了马车面前。她杏眼轻抬,飞快的扫了一眼满脸阴鸷的摄政王,急忙又垂下眼皮,畏畏缩缩的咬紧了薄唇。
楚潇高大的身影缓缓来到车辕旁,摆好马凳,才恭敬的掀开金丝锦缎织成的华丽车帘,向车厢内伸进一条手臂。那墨色的绑袖紧紧缠绕在他结实的臂腕上,微微隆起的肌肉带着几分力量的美感。
白皙的玉手轻轻搭在楚潇手臂上,澜瑄躬身从车厢内缓缓走了出来,在楚潇小心的搀扶下一步步落了地,凤眸微挑,抬头向面前叩拜着的人群望去。
目光如水,带着淡淡的温柔。
“黎夫人请起。”澜瑄向前走了几步,对着黎薛氏轻轻抬了抬手,那声音犹如珠玉在盘,格外清澈动人。
“谢陛下。”黎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侧身向后退了两步,头也不敢稍抬的恭敬道,“暖阁已经备了清茶,陛下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