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傻,扈见贤跟他说过,如果有人跟你的关系一直都跟淡漠,有一天他突然对你很热情,那就一定要警惕起来,这人一定是对你有所图。
可他有什么好让人惦记的?桐哥儿想,他一个没了父么的小哥儿,除了一条命,还能有什么。
他呆愣愣的想了许久,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得,他那个好阿么大约是把主意打到了霍成夫夫俩身上。
自从那日圣旨宣过以后,家里就跟往日彻底不一样了,以前他们家虽然也盖了大房子,但村里的小孩也好,长辈也好,之前看不起他的还是看不起。
如今,他能感觉到这些人和以往一样并没有真正看得起他,却都藏了起来,一个个对自己巴结的厉害,以前偶尔村子里头的风言风语也全都不见了。
但这些都是叔叔和叔么的功劳,他又不是他们的孩子,这些恭维也好,银钱也罢,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他这望想,洪景田却不这样想。
他到底还要面子,这么多年没来村里头看过桐哥儿,如今霍家一发达就回来了,只要不蠢都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洪景田也不怕别人知道,但总归是觉得自己是体面人不愿意跟村里头那些长舌妇吵来吵去的,便一路偷偷摸摸的出村回了家。
他后来改嫁的地方挺远,平日里难得回来一次,洪父跟洪阿么都在世,颇为疼宠这个最小的哥儿,否则也养不出他这自个儿最大的自私性子。
明日是洪景田老子的六十大寿,所以他今日是带了全家回来给老爷子祝寿的。
他今日一大早出去,跟家里头说的是去给老爷子买东西,他的确是去了,不过是回来时拐道去了李家村。
李家村跟洪家所在的村子距离不远,他又特意走的快,是以回来时大伙都当他只去买了东西,没一个怀疑他的。
他后嫁的汉子姓牛,是个人如其姓的壮实汉子,疼夫郎是疼夫郎,在家里头也是说一不二的主。作为一个屠夫,身体健壮又能挣银子,洪景田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唯一有一点,这人爱面子,洪景田去看跟前头男人生的娃他不管,但若是让他知道自个儿打的什么主意,怕是要背打上一顿。
可这事儿不是小事儿,怎么都绕不过去他,洪景田愁的不行,最后只能把想法告诉自个儿父么,长辈说话,姓牛的还是听的。
洪家二老听了开了口,都怔住了,面面相觑了半响,洪阿么才不确定的问道:“大田,阿么没听错的话,你说你想把桐哥儿接回家养?”
洪景田点点头,“之前您二老也知道,当家的前头还留下个丫头,我嫁过去没多久又有了身子,家里头这么多张嘴要吃饭,我实在是开不了口把桐哥儿接过去。好容易这两年好了些,家里头也有了余粮,就想把桐哥儿接过去,这么些年,我心里头惦记他惦记的难受,如今也算是终于能一家团圆了。”
团圆是假,算计才是真。
四品侯爵具体官有多大洪景田不清楚,但他知道钱肯定非常多,听说光朝廷就赏了一千两白银,更别提其他乱七八糟和那十倾田地了,霍家这是有了个会生金蛋的母鸡啊!
可他跟霍家关系僵的厉害,想修复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但他到底是桐哥儿的亲阿么,小孩子嘛,哪有不亲近自己阿么的,只要他能哄住桐哥儿,还怕霍成不乖乖给他拿钱?
到那时候,他就能像城里头那些员外夫郎一样,每日里净想着吃喝玩乐,哪还会像如今这般,一天到晚围着个肉板,手都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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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洪家二老听他把话说话, 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洪景田还以为二老是喜的,得意的不行,眼冒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穿金戴银大鱼大肉的那一天。
“您放心,到时候霍家给了我钱,我一定好好的孝顺您二老,让您穿绸缎,天天鸡鸭鱼肉换着吃,想吃啥吃啥,也不用看嫂子脸色。再把小东他们都送到私塾念书,您二老到时候享不尽的福,那还……哎呦!阿么,您干嘛打我!”
洪景田正说到兴头上,被人冷不丁拿巴掌拍到背上,疼的一下跳了起来, 大声嚷嚷。外头洪家儿婿听见动静,连忙出声询问, 吓得洪景田连忙闭嘴,一边忍痛一边回道:“没事儿, 没事儿, 我跟阿么说笑的。”
听见外头动静消停了, 洪景田这才转过头, 压着嗓子愤懑的质问:“阿么, 您咋一声不吭就动手打人嘞……”
洪阿么红着眼,痛心疾首,“你瞧瞧你说的叫什么话,你把桐哥儿扔下这么些年,见霍家有钱有势了,就想靠上去,还是想用自己的亲生孩子靠上去,虎毒还不食子,你比畜生还不如啊!”
洪景田一听他这么骂自己,哪里愿意,拉着个脸愤愤不平的反驳道:“我说的哪里错了?桐哥儿不是我生的?当阿么的现在过得苦,他自个儿天天倒是过得滋润,帮帮自个儿亲阿么有啥不能的。再说了,我把他带过来又不会亏待了他,不过就是想沾他点光,怎么到您这儿就成畜生了!”
“你还说!”洪阿么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这么糊涂!霍家再有钱,那是霍成两口子的事儿,桐哥儿又不是他俩的孩子,说到底不过是个没了爹阿么又不管,寄样在叔叔家的遗孤!这寄人篱下的滋味又怎会好受,霍成两口子再心善,不亏待桐哥儿就不错了,哪里会对他有多好?你跟桐哥儿之间的情分本来就不剩啥,你非得给他全磨平了不是?”
洪景田浑不在意,“我看未必,我今日看桐哥儿身上穿的可是上好的细棉布,脖子上还挂了个金锁,一看就是家里挺重视的。再说了,不还有霍成他娘么,这老婆子可是个心软的,霍成缺了谁也不敢缺了她的,有桐哥儿在,还怕她不给钱?”
至于他娘说的情分,他跟桐哥儿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情分,看今日这样子,小屁孩儿心里头指不定还对自己有意见呢,有没有情分又有什么关系,可没有银子来的重要。
洪阿么看着他,头一回觉着自家这小哥儿这么陌生,他喘着粗气坐下来,灰心不已。
当年霍家大郎一死,洪景田就哭着喊着要改嫁,洪家老两口心疼他,尽管儿子跟儿媳都不同意,但还是坚持让他嫁了。嫁的人虽然是个杀猪的屠夫,性子也糙,但胜在前头只给他留下个闺女,人也年轻力壮能挣银子,他嫁过去没两年又给添了个大胖小子,日子过得还不错。
除了不跟霍家那边联系,一副没生过桐哥儿的样子,对老两口还算孝顺。因此,老两口只觉得当初这人是被霍家大郎的病拖怕了,虽然心疼桐哥儿,但到底是他亲生的重要,除了偶尔去看看孩子,倒也没提过让他把孩子接过去,也是怕他后头嫁的那个有意见,再受委屈了。
没曾想他们没提过,洪景田却自己提出来了,还起了这样腌臜的心思!
“田哥儿啊,你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洪阿么脸色灰败,怎么也想不通小时候懂事嘴甜的小孩儿会变成现在这个自私的样子,为了银子,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可以不顾。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洪父深深的吸了口气,摆摆手道:“你回去吧,这六十大寿我也请不起你,以后你要是还把我们两口子当亲人,那你就还隔三差五的来看看我们。至于桐哥儿,他这么多年没你这个阿么也活下来了,有大成两口子看着,有你没你又有啥差别?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把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念头忘得干干净净,你要是一点良心也没,那咱也跟你家那口子好好掰扯掰扯,让他干脆休了你,也省得再继续祸害人家。”
“爹!”洪景田气急败坏,怎么也想不到洪父能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现在让他回去,家里那口子会一点也不怪他?显然不可能,他们来给岳丈祝寿却被赶了回去,这样丢人的事情,那人才不会就这么罢了,少不得要打他一顿。
想起一开始自己被打的惨样,洪景田也顾不得算计桐哥儿了,膝盖一软,跪下来哀求道:“爹,阿么,我错了,我不去找桐哥儿还不行吗,您别赶我走!”
洪父也知道自个儿儿婿是个什么脾气,这话也不过是吓吓洪景田,见他服了软,又逼着他发了毒誓,这才做罢。
奈何他以为洪景田服了软,却不知这人心里头只是迫于情势暂时服软,哪里能放得下这块唾手可得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