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帷一片昏暗,湛祯眼睛上的布条扔在床下,他睡得很沉。
咸笙的头很昏,他克制的咳着,勉强动了动身子,浑身像是被车碾过一样,难以启齿的地方疼的厉害。
他撑住枕头,想爬起来,却又一下子摔了回去。
有催醉散在,虽然会造成醉酒的假象,但并非真的醉酒,只是跟中了药一样,会恍惚,头脑不清醒,哪怕醒来,也只能记住寥寥。所以湛祯方才还算很听话的,前期没特别折腾他,就是后期有点失控,以及咸笙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他短暂的昏了过去,可心里压着事儿,又很快又苏醒过来,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发抖的从枕下取出一颗药塞在嘴里,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缓了好一会儿。
他额头是湿漉漉的汗珠儿,脸色苍白如纸,浑浑噩噩的恢复了点儿血色,才再次动起来,抓起残破的衣服把身体遮掩住。
这样就好了,他闭上眼睛,慢慢的想着。
湛祯会完全打消疑虑,明日皇后若是问起,便都是他的错,这个错,他不光要主动认,还得心甘情愿的认。
他放下心来,彻底昏了过去。
第36章
咸笙惦记着要比湛祯先一步醒来, 想着最多只睡半个时辰, 但他实在太累了,迷迷糊糊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察觉湛祯早起查看他的伤势, 一掀被子, 顿时勃然大怒,接着他便整个被从床上扔了下去,湛祯一巴掌把他抽醒了。
他仓皇的抬脸,却又被湛祯抓住了头发,就像他之前做梦梦到的那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这次浑身满是淤青紫痕, 狼狈污浊不堪的被扔了出去。
很多人都来围观他, 殴打他, 拿东西砸他, 他努力想蜷缩起来, 身体却满是疲惫,只能死尸一般躺在那里。
会死的,咸笙想,大梁定也会受牵连,湛祯不会放过大梁……
巨大的恐惧让他猛然张开眼睛,发出稍显粗重的喘息, 他看着昏暗的床顶,在心跳加速冷汗直冒中确信了方才只是一场梦。
喉咙一阵干渴,额头也在突突做痛, 他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段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但咸笙不敢睡了。
有催醉散在,湛祯睡的依然很沉,呼吸平稳,似乎还做了什么美梦。咸笙费劲的动了动,把仍然处于无力状态的双腿合拢,手指一点点的去拉被子。
他力气恢复了一点,哪怕十分不适,可强大的求生意志还是逼他做出了反应。
南梁如今百废待兴,短期很难整顿好,但太子哥哥的伤如今应该好多了,昨日湛祯说好答应让他来看自己,不出意外,春日便能在上京见到。
咸笙来到上京后自然跟家里通过几回书信,但他们都清楚,信件定会先被湛祯看到,而后才能传达到彼此手中,于是言辞也会仔细斟酌。
咸笙拖的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只是当时没有选择,他跟湛祯约定一年,便是准备见机行事。
咸笙只是没想到……湛祯会这么快隐有所察,确切的说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做了提醒他那样的蠢事。
他闭上眼睛,精神高度紧绷,还是认为那日提醒他的自己像极了蠢货。
有一瞬间,他竟觉得湛祯可能接受男扮女装的他。
他在黑暗中安静的等待着,呼吸很轻,连抓着被角的力气都没有,直到身边终于有了动静。
天刚蒙蒙亮,湛祯一样头痛欲裂,他揉了揉额头,嗅到床帷间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息,渐渐有点儿恢复清明。
昨日隐隐的记忆在脑中浮现,摇晃的点白,含泪的双眸,低低的求饶与哭泣,还有那张一颦一笑都让人难以自制的脸……
他陡然浑身一震,扭头看了过来。
他内力极高,哪怕在黑暗中也能正常视物,更何况如今天已经快要亮了。
咸笙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痕迹,身上衣服半褪不褪,被子虚虚盖着,脸色苍白的仿佛被抽干了血,脸颊的红晕便更显得病态,呼吸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消失。
湛祯抖着手碰他:“笙儿?”
咸笙睫毛抖了抖,湛祯呼出一口气,立刻试图来抱他,下一秒,咸笙便发出痛呼,湛祯被吓到,将手收回来,咸笙生出力气抓着被子,哑声说了句什么,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可还是太轻了,导致湛祯不得不凑过来:“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放的很轻,似乎生怕吓着他,咸笙勉强张开眼睛,因为不舒服,水汪汪的:“你,出去……”
“孤让人打热水来,给你清理身子。”湛祯没经历过,但话本里也看到过,他小心翼翼的来碰他,咸笙忽然哆嗦起来,他艰难道:“不……你,出去,让月华……”
“这种事怎么能让她们?”湛祯不由分说的来拽被子,咸笙的眼泪顿时滚落,他努力蜷缩起来:“你别……别碰我……”
湛祯僵硬的缩回手,先让人去打水,然后看向他苦难的表情,哄道:“我不会再弄你了,我发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禽……兽。”
“……”
咸笙脸上泪痕斑驳,并非做戏,他是真的难过,心里,身上,都非常难过,委屈,畏惧,还有不知所措。
湛祯有点懵,更多的是手足无措,直到有人送水来,在昏暗的屋内点上蜡烛,他抓起衣服披上,对咸笙道:“我抱你入水。”
他掀开被子,一眼看到咸笙腰臀间缠了衣服,腿抿的很紧,发觉他的注视,他蓦然抖了起来,泪水流的更凶,哽咽道:“不许……不许看我。”
湛祯忙闭上眼睛:“好好不看不看,你别哭,别怕,我保证……不动你,我只是把你抱过去,我发誓。”
他举起手,咸笙便看了他一眼,瓮声瓮气:“你把眼蒙了,我才信。”
湛祯转身,在地上找到那个布条,干脆利落的蒙了眼睛,然后朝他伸手:“这样,好不好?”
“不可以……乱摸。”
“不摸。”湛祯视若珍宝般把他抱起来,低低道:“你说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咸笙皱了皱鼻子,如意在一旁引路,湛祯轻轻把他放在水里,柔声问:“烫吗?”
“不烫。”咸笙被放进去,吸了口气,还是坚持道:“你出去。”
“我做的事,总该负……”听到咸笙又要哭,湛祯把话吞了下去,老老实实转身,接过如意递来的外衫,扯下眼睛上的布条出了门。
他抱着衣服坐在门前,呆呆看着还未化的雪,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怎么昨日突然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