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宁僵住了。十万大山,那是一个他从来不敢回想的地方,他的幸福终结在那里,他的所有在那里几乎都失去了,他对那里无比抵触。可现在,凌燃让他再回到那里?杨安宁本能地摇头拒绝。他不想去那个地方,永远都不想。
凌燃在他耳边说:“安宁,你说你死在那里,我不相信。跟我回去,我们把你的未来找回来……”
杨安宁不发一语,沉默地拒绝。
凌燃紧紧把他拥在怀里,低声重复着:“安宁,跟我回去。”
杨安宁没有反应,他抬头看着门口,阿宁推门走了进来。阿宁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他说:“安宁,我希望你好好的。”
杨安宁向他伸出手,与阿宁的手握在一起。
凌燃感受到杨安宁的动作,他松开杨安宁,看着杨安宁对着虚空说话。
杨安宁说:“我很好,阿宁,你别担心。”
阿宁说:“他说得对,总要做个了结。无论是什么结果,也好过于一日一日拖着。这么些年,你累了吧?我也累了。”
杨安宁有些惊慌,他两手扶住阿宁的肩膀,说:“阿宁,你要离开我吗?”
阿宁说:“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会陪着你。可是安宁,我也希望你能开心啊……”
杨安宁立刻说:“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阿宁的双手细细描绘着杨安宁的脸,阿宁说:“我想看到你真正的开心,就像以前你和他在一起时那样。”
杨安宁说:“你在说什么?以前都是你陪着我。”
阿宁轻吻着杨安宁的额头,摇摇头说:“安宁,回去吧,我和你一起。”
杨安宁放开阿宁,他仔细看着阿宁的脸,阿宁的脸看上去有些陌生,隐隐与凌燃的脸重合。
阿宁说:“安宁,别怕。”
杨安宁闭上双眼,说:“我答应你。”
凌燃在旁边看着他,他不知道阿宁和杨安宁说了什么,他只看到杨安宁自言自语。杨安宁最后像是做了决定,他回过头,对凌燃说:“我和阿宁一起,我们跟你去。但是去之前,我要把庄子里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再启程。”
凌燃没想到他这么容易便答应了,他以为要花费一番力气才能让杨安宁同意跟他回去。凌燃急忙答应:“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我听你的。”
杨安宁说:“我有条件。”
凌燃愣了愣,说:“你说。”
杨安宁说:“去了之后,无论是什么结果,好也罢,坏也罢,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个真正的了断。”
凌燃问:“什么叫……真正的了断?”
杨安宁说:“我也不知道。谁知道呢?如果……我死了,还请你把我的遗骨送回折柳山庄……”
凌燃痛苦地低吼一声:“我不会让你死的!安宁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以前的事情发生了……”
杨安宁没回答,也不再看他。
人在这世上,总要往前走,可前面究竟是什么呢?
杨安宁的面前是一团白雾,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49.
柳三折和乔大声开始并不同意杨安宁离开。杨安宁了无音讯的那两年,也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他们担心杨安宁这一走,会不会又失去音信,更何况陪他一起的是凌燃。可杨安宁做的决定,他们从来都改变不了。
杨安宁用了半月的时间,将庄里所有的事情都交接给柳三折,以前虽然放手给他,有些背地里的东西,杨安宁却从来没让他接触。听着杨安宁告诉他庄里的暗帐要怎么做,有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要怎么接头,柳三折暗暗心惊。
在杨安宁交待完一切后,柳三折战战兢兢地问:“杨叔,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杨安宁摸摸他的头,说:“只是有备无患。无论是生是死,我总是要回来的。”
柳三折说:“杨叔,你为什么还要去那个地方?要是你不愿意,我们就算拼死也不会让那个混账带走你……”
杨安宁说:“可能……我也存着几分想治好自己的念想吧……总之,好坏都只这一次,若我能全须而回,今后我们就能安稳过日子了。”
离开的那天,柳三折和乔大声送他走了很远。
杨安宁坐在四驾马车里,车厢里布置的十分舒适,柔软的皮毛毯子铺在地面上,车厢四周都用柔滑的锦布包裹,车厢中央放置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茶具和水果,桌子周围零散放置着几个靠枕。杨安宁的马车后面跟着几辆载货的车,车里满满装着一路上要用到的东西。
柳三折和乔大声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给杨安宁带上了,生怕他在路上受到一点委屈。最重要的药材他们自然也不会忘记,杨安宁的身体才刚有起色,不能因为这一路的奔波又回到从前。
出了城门外十里,杨安宁对柳三折和乔大声说:“你们回吧,我会按时跟你们报平安。”
乔大声说:“在外面要是不开心就回来。”
柳三折说:“杨叔,一定要回来,我们都等着你呢。”
杨安宁对他们笑笑,话语里的温情让一旁的凌燃无比嫉妒,杨安宁说:“你们放心,我会回来的。我不在的时候,三儿你要把庄子管好,回来要是被我发现你摸鱼偷懒,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乔哥,江湖那边的事情能断就断了吧,打打杀杀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扯到自己身上,能安稳过日子就不要再牵扯那些事情了。有的时候,你不去惹事,事情反会主动找上你。”
柳三折忙点头,说:“我肯定会看好庄子,你放一百个心。”
乔大声说:“你管好自己,其他的事情少操点心,我和三儿心中有数。”
杨安宁说:“恩,有你们我不担心。好了,都回吧。”
杨安宁挥挥手,把头缩回车厢里,示意马车向前驶去。
50.
南下的行程是凌燃定的,走了没多久,杨安宁就发现,这次的路程与上一次几乎完全相同。杨安宁什么都没说,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除非打尖住店,杨安宁基本不走出车厢。凌燃有时会到车厢里来,每次他一进来,杨安宁就会不自觉地向车厢的边角移动几分。他对凌燃仍然惧怕,这是之前留下的阴影,是已经入了骨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