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道长。”刘澹眼珠一转, 把道士们喊住了。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等有礼了。”
道士们连忙停下手中的事,稽首行礼。
刘澹试探着问道:“我听几位道长的口音,不像雍州人?”
几个道士都说得一口官话, 闻言笑道:“将军说得没错,吾等是太京来的, 乃是乾元观的道人, 此次奉上令来协助何侍郎操持祭礼。”
屋顶上的孟戚饶有兴致地说:“没想到刘将军还帮了我们一把,正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呢!”
“你怎么不喊他钱袋了?”墨鲤侧目。
孟戚故作诧异地说:“他的钱袋不是在我们这里了吗?”
“……”
没了钱袋的刘将军成功恢复了本名,然而这件事他本人并不知道。
刘澹每次进京都是匆匆来去,道观寺庙什么的他一概不知, 于是客气地说:“贵观真人想必深得陛下信任, 这才领了皇陵的差事。”
道士们苦笑起来,摆手道:“将军有所不知, 钦天监闹出了差池,吾等才受到陛下青睐,可是到皇陵这边来……哎。”
后面的话,他们不敢继续说下去。
刘澹疑惑地问:“钦天监怎么了?”
道士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据说陛下在上元那夜,见星孛行北,过紫微垣,乃不祥之兆。”
星孛就是扫帚星。
说到正月十五,墨鲤就有些儿不自在。
孟戚暗暗看了墨鲤一眼,心想他们当时在野集上度春……哦不,度元宵呢。
墨鲤与孟戚都没见着那颗星孛,毕竟这要讲究地点,有些地方能看到,有些地方不能。星孛也有大有小,过了这日子就不明显了。如果不凑巧遇到天气不好,乌云密布,连月亮都瞧不见了哪里还能见着星辰。
“说来也玄乎,太京一连数日都没个晴的,偏巧那天夜里忽然出现圆月,陛下正在宫中设宴,见之大喜,下令移宴到露台上赏月,还命人作诗,正在气氛最热的时候,那颗星孛出现了,被饮宴的众臣与宫人看个正着。这星孛在天上,遮不住,挡不了的,除非一起装瞎。”
墨鲤沉默了。
这可以说是很倒霉了,星孛不常见,可也不罕见。
墨鲤长在歧懋山之中,常在夜里出门,有些喜阴的草药需要在晚上挖采跟移植,有时还要在夜里出诊,每年都要遇到那么一两次,也没被猫抓过。
扫帚星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然而很多人信这一套,竹山县的百姓若是不慎看到了扫帚星,就会求神庇佑,至于是什么神就要看他们信什么了,跟身在何处也有关系。
在山里的就拜山神,在水边就拜河神。
用不着上香,只是跪下来叩几个头,准备一个火盆放在家门口,跨过去就算消了晦气。
家里有钱的,心里就不定了,不止要烧香还要拿出一笔香油钱,用来点长明灯,让僧人日夜念经庇佑。再折腾一点的,还要请和尚跟道士来家里做法事。
基本上想要看见星孛也不容易,夜里大家都在睡觉,基本天黑就不出门了。
而上元夜民间是有灯会的,也不知有多少人看见了星孛。
皇帝更是恰好在饮宴群臣,人齐全得很,就算大家一起装瞎,可是事情发生了,难免要在心里嘀咕。陆璋得位不正,各类谣言本来就很多了,现在又添一条。
道士用手指了指头顶,叹口气说:“……就迁怒了钦天监,说没有事先上报。”
刘澹还不觉得有什么,孟戚却笑了一声:“这齐朝的钦天监也是倒霉,星孛出没不定,如何上报?天狗食日倒还能算一算。”
孟戚在楚朝做国师,当时钦天监也由他掌管,对这些玄之又玄,容易被方士拿来做文章的事,他再了解不过。
甭管是星孛,还是日食月食,都可以是“君王无道”的象征。
少不得要下条罪己诏。
所谓罪己诏,就是在大家乱说乱传之前,先把事情定性了,就是这个错误导致的。其他错都是瞎说,没有的。
荡寇将军刘澹知道皇帝发怒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平州秋陵县地动了。
这个消息很有可能还隐瞒着,寻常百姓甚至官员都不知道,星孛一出,朝野动荡,这件年前发生的天灾还不知道要被怎么议论。
墨鲤若有所思地离开了皇陵。
“孟兄,你说青乌老祖会利用星孛的传言吗?”
“自然,不止是他。江南的宁王、吴王、庆王,以及西南的天授王圣莲坛都会随之而动,就看陆璋能不能把朝野的非议都压下去。”
孟戚负手而行,四面无人,他用不着收敛气息,走得自在极了。
墨鲤从行囊里翻出地图,边走边说:“藏风观的位置跟去太京的方向不顺路,要绕行一程,要不要去看看?”
“大夫不想去吧。”孟戚笑眯眯地说。
墨鲤的手一顿,头也不抬地问:“何以见得?”
“先是在县城里看到道人观察一看,走到皇陵也不忘看一看,如果真的打算去藏风观,何必在路上费事,直接打上门不就好了?”
“……不错,我们的目标还是厉帝陵。”
墨鲤把地图放回行囊里,手掌忽然一顿,摸出了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