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事总是如此,不该死的人偏偏要死,活着只会坏事的人长命百岁。
孟戚在走神,他恍惚地想起了李元泽的长子,楚朝的昭华太子。
昭华太子英年早逝,对楚朝内外打击都很大,李元泽站在儿子的棺前,就像老了十多岁。虽然楚元帝有别的儿子,有才华的也不在少数,可是那些儿子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昭华太子。
楚元帝性情大变屠戮功臣,由此而始。
继位的皇子压不住满朝功勋,老了的皇帝多疑地觉得,等自己一死,像靖远侯这样的权臣会谋逆夺位。
虽然孟戚没有做过齐朝一天的官,但看着这样的齐朝太子,便明白了在齐朝宫廷之内,从皇子妃嫔到太医、宫女内侍心底最深的想法。
——为什么患病的不是皇帝,要是太子?
太子原本是这些人心里的希望,即使想要弑君,也还能理智地进行着计划,或者因为胆怯无能而忍耐、就这么熬着,因为皇帝的年纪也不小了,总有身体不行的那一日。
老了、病了的皇帝就像没牙的老虎,他的命令不再好使,禁卫军也不会继续忠心,原本甘做走狗任意欺压宫人甚至低位妃嫔的御前太监,也会改换面目去奉迎讨好皇子。
这座皇城的主人,会在无形中易主。
一切都会发生在皇帝死之前。
只要皇帝老了,只要那些小人觉得无利可图,机会就来了!
“陆璋恐怕不知道,他的太子将要死了,不仅没有刺激其他儿子讨好他,争取下一任太子的位置,反而让他们完全失去理智地想要弑君。”
孟戚抱着手臂,主动地为大夫挡住了猫。
然而狸猫却不理他,跃到墨鲤身边的桌案上,伸爪子扒行囊。
墨鲤避开,猫又追了上去。
就这么一个追,一个让,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床前。
墨鲤:“……”
总觉得是被猫撵过来的。
郁兰看了看猫,又看墨鲤,低声道:“殿下的猫,似乎想让大夫为殿下治病?”
“我的行囊里有药草,大约是闻到了味道。”墨鲤无奈站在床前。
“喵。”狸猫催促着叫了一声。
太子不得不对着猫说:“阿虎,大夫已经为我号过脉了。”
猫蹲在那里不动,虎视眈眈。
还是孟戚先回过神,不由得恼道:“约莫是看到为它主人输了内力,还巴望着要更多。”
龙脉的内力哪里是内力啊,根本就是灵气,也是山川地脉的“生”之气,猫有天性,知道好坏。
“算了,阿虎,这是天命。”
太子叹了口气,他忽然转头望向孟戚,“国师……不知国师可有君临天下的意愿?”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弟弟没一个有出息,朝中也无贤臣
太子:南面还有前朝三王,西面有圣莲坛跟天授王要造反,雍州大旱……
愁得不敢死.jpg
第129章 可遇不可求
孟戚当然没有兴趣做皇帝。
他知道太子真正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而是想说动他留下。
——不管是做皇帝, 还是辅助谁,都得留下。
“找不到贤臣,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胆子不小!”孟戚眯起眼睛,神情不悦。
太子怡然不惧, 径自道:“国师在楚朝为官三十余年, 亲眼见证、亲手缔造了升平盛世……”
“慢!”孟戚抬手制止, 漫不经心地说, “太子高看我了, 我只是国师,才能平平,也未有过显赫功绩,不过是练了一身好武功。”
“在楚朝遗留的奏折、以及楚元帝的起居录里, 关于国师的记载乍看不算出彩,仅是一位能臣, 孤不知道这是删改后的结果, 还是国师善于隐匿自己。”太子顿了顿,又道,“孤见过很多人,即使未曾谋面, 也能凭借他们的习惯跟喜好推测他们的想法, 唯独看不透国师。”
楚朝国师孟戚,非常的神秘。
这种神秘不仅因为他极少做一些露面牵头的事, 而且他没有亲属族人,连籍贯都是含糊不清的,有些记载甚至前后不一致。
人总会因为故乡、以及长久生活的地方拥有鲜明的特征。
譬如口音、食物的口味偏好,某地民间的风俗习惯等等。
而孟戚都没有,与他同时代的人都说不清他是什么地方的人,索性就把他记成了游离四方的有志之士,生逢乱世遇上了明主,这才青史留名。
读史不用心,很容易把他忽略过去。可要是对他感兴趣的话,便会发现这个人身上的蹊跷,历来得皇帝看重的僧道之流,都忍不住要从皇帝那里扒拉点好处。诸如获封某某真人某某大师的名号、金银法器玉石钱币、镶金丝铺珠玉的僧袍道袍,甚至童男童女,赐宅邸给田庄。
楚元帝赏赐臣子宗室的东西,以及什么时候赏赐的,都能从文书与起居录里找到。
孟戚得到的那一份中规中矩,可以说是不起眼,混杂在一堆赏赐中间,分量也不多。除了绸、锦缎、贡品瓜果,就是夏天的冰块、冬天的柴炭,宫里的八宝粥……是近臣与重臣年节时的基本赏赐。
其他臣子就不同了,完全能看到那人的喜好,
爱饮酒的有御酒十二坛,怕热的人得到的冰赐分量就多,另外还有名剑、古籍,甚至是河套羊肉西域香料这种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