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个缘故,牡丹坊里没有出什么大乱子。负责搜查、封锁这一区域的禁卫军也松了口气。乱党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除了京郊的田庄,就是牡丹坊了。
看来这次叛乱的规模并不大,没什么可愁的。
气氛一松,日子也变得好过了很多。
昨天还藏在屋子里不敢吭声的人,今天就打开窗子伸头伸脑地看热闹。
牡丹坊尽头的巷子里,有一家牌匾陈旧,门面狭窄的铺子。
这铺子后面还有一栋小楼,连同一个杂草丛生的院子,这地方自然也被搜过一遍了,里面的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铺子的掌柜带着伙计低着头理东西。
伙计长得贼眉鼠眼,经常干一会儿活,就跑到门口偷懒张望。
掌柜也不斥责,就使劲地咳嗽。
咳个三声,那伙计就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这都快两天两夜了,还不解禁,铺子里只剩下一些烂白菜了,还吃什么呀?”伙计不停地抱怨着。
米粮家家户户都有一些,可是容易腐坏的蔬菜瓜果,就没有存多少了。
尤其是牡丹坊里跑堂伙计仆役,他们根本不住在这个地方,坊门一关,便被困住了。不少人急得嘴角起泡,坐立不安。
禁卫军早就注意这家铺子伙计的异常了,等路过的时候听到这番话,便移开了目光。
那伙计背过身,就换了一副表情,冲着掌柜努了努嘴。
掌柜悄无声息地进入后堂,东张西望一番,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墙壁上的一个机关,露出黑黝黝的洞口,然后跳了下去。
这不是地窖,而是一处占地极大的密室。
经过一段弯曲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陈设富贵,到处堆砌着俗气的、金灿灿的物件。半透明的洒金幔帐上竟然是一个个元宝的暗纹,还悬挂着两个巨大的铜钱吊饰、
密室里坐着四五个人,穿着打扮却跟这充满铜臭味的地方完全不符,配剑带刀的,更似江湖中人。其中为首的一位老者,右脸上有块紫红色的胎记,形状生得奇异,恰好像是一只狼首,显得十分狰狞。
“外面如何了?”狼首胎记的老者沉声发问。
掌柜连忙躬身赔笑道:“看风声已经不紧了,我已经派人暗中探听情况,再过两个时辰,应该就有消息从皇城那边递出来。”
老者很不满意,重重哼道:“你说什么,两个时辰?你们风行阁不是号称天下之事无所不知吗?之前青乌老祖的谋算你们没打听出来,现在京城里的变故你们也不知道,风行阁还是砸了招牌吧,免得被人笑话。”
掌柜的是个中年人,脸长得平平无奇,估计丢人堆里就找不到了。听了老者的嘲讽,他也没有半点怒意,依旧陪着笑说:“实不相瞒,事发突然,吾等也是措手不及。本阁在京城里的一半人手都被派到了上云山,如今耽搁在城外;由于天现异象,阁主又将一部分人派出去打探消息,坊门紧锁暂时也回不来。不过您稍安勿躁,巡逻跟搜查一松,他们就能陆续回来了。”
“但愿如此。”老者捋着胡须,神色难看。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目中隐隐出现了杀意。
掌柜仿佛没有看到,依旧笑吟吟地说:“进了风行阁的门,就是我们风行阁的客人,交易完成之前,风行阁都会妥善地保证贵客的安全……”
“咚。”
众人头顶传来一声响,像是有人在砸地面。
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老者警惕地握住兵器站了起来。
“安全?”老者讽刺地望向掌柜。
掌柜两眼发直,嘴里念着不可能。
风行阁的这处地下密室,修建得十分牢固,还专门买了益州霹雳堂的造墙方子,别说挖了,即使用火药都不一定能够立刻炸开。除非在上面堆满火药,将这条街都夷为平地。
又因为埋了好几处管子,所以密室里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外面的人却很难隔着结实又厚的墙壁听见地下的动静。
“咚咚。”
声响清晰可闻,还带着节奏,听起来就跟敲门似的。
掌柜神情变来变去,忍不住走到墙角边打开了一个机关,里面巧妙地装了几块小镜子,可以窥见密室头顶院子里的动静。
一个到处溜达的年轻人?
这掌柜是风行阁的大管事,阅人无数,眼光极毒。他一眼就看出二皇子身上的衣料以及衣料的织法都跟市面上的货色不一样。
不一定名贵,却非常罕见。
再看这年轻人神态举止,显然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令掌柜纳闷地是,这样一个身份来历不凡的年轻人,却像个随从似的跑前跑后地转悠。看这年轻人的模样,显然在听从同行之人的意见。
偏偏掌柜瞧不见那人,正急切间,咚咚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刻意放缓语调的调侃:“有人在下面吗?”
“……”
就算有人,也不会应声啊!
前面铺子的伙计哭丧着脸跑了过来,奋力阻拦道:“这位客官……”
“什么客官,外面盘查这么严,能出现在你家铺子里的人,会是一般人吗?”年轻人眉毛倒竖,极不客气地训斥。
伙计点头哈腰,苦着脸说:“是,是,我们风行阁买卖公允,不知道贵客想要什么?”
这时掌柜终于看到了“敲门者”的背影。
——绝非寻常之辈。
“我不买消息,我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偶尔路过此地,发现你们有个不错的密室。”孟戚不紧不慢地说,“地方大,通风好。不如就租赁个三五日,价钱我们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