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鲤的心情很复杂,他原以为自己会有不赞同的看法,毕竟这有违君子之道,可是转头看见孟戚的脸,心中的想法瞬间就变成了无奈。
比起玩弄人心,孟戚更像是要给他们找点麻烦。
这种恶意跟偷光米缸、偷走官服是一样的。
“他们也是听命行事,怎么招惹你了?”墨鲤无奈地问。
“真正听命行事的是那些禁卫军,副统领跟校尉不是,尤其是那位校尉。”孟戚往墨鲤身边一挨,懒洋洋地说,“既然有人想要刘澹的命,而且涉及到北疆军粮甚至更深的秘密,那么一定会派出他信任的人,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副统领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校尉倒是很可疑。”
“所以就……离间他们?”
孟戚闻言失笑道:“这哪儿称得上离间,小小的隔阂而已,我的目的不是这个,而是要让他们不那么亲近。大夫,人都是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受到事先对这人看法的影响。那校尉很会说话,不过只要副统领对他有了看法,就会留个心眼,校尉想要暗中干掉刘澹再伪装成意外事后让副统领背上罪责,不会那么容易了。”
刘澹好歹是钱袋呢,现在还是房东,不能死。
孟戚决定勉为其难地帮把手。
墨大夫静默半晌,忽然说:“不止是人这样。”
“……”
孟戚一顿,茫然地转头看墨鲤。
“世上可能没有妖怪,人死之后也不会变成鬼,鬼怪是什么想法我不知道,可是龙脉一样会在心里偏袒。于是在我们眼中,坏者愈坏,而好的……”
就是明摆着违背了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给他找借口。
等到听了解释,确定胖鼠真的不是玩弄人心,而是在救人布局,忽然生出的喜悦更像是在证明自己的眼光没错。
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
这是一句墨鲤早就知晓的话,读书识字的时候秦老先生就教过。
人们总会偏袒自己亲近的人,对自己厌恶的人做不到公允对待,墨鲤并不觉得自己是这样。小师弟唐小糖跟邻家的小孩玩闹的时候不小心闯祸,弄坏了东西,墨鲤不会下意识地认为肯定不是唐小糖的错,是别人带坏了向来乖巧的师弟。
秦逯与薛县令说了一阵药理之后开始斗气,墨鲤也不会因为自己老师是医者而薛县令是用毒高手,就觉得理肯定在老师这边。
他总要完完整整地听完过程,把所有人的话都听一遍,才肯给出定论。
这是医者应有的习惯,不能依仗多年经验不看仔细就给病患开方子,不能听病患自认为得了什么病的结论,也不能不听病患口述的病情。
未诊而先有定论,是医家大忌。
不能看到渔夫腿痛,就断定他有风湿,不能见到纨绔子弟眼圈青黑,就认定这是放纵过度肾虚阳衰。
墨鲤一直以为自己是冷静的,不会变成那般。
现在他不确定了。
恍惚间,墨鲤忽然想到秦老先生说过,医者不仅难自医,也难给亲近的人诊治。
容易患得患失,拿不定方子,多用一分药怕人身体受不住,少用一分药觉得治不好。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墨鲤不善于掩饰内心的想法,他平心静气的时候,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孟戚也不行。
可是当他心潮起伏,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在眼前,墨鲤定定地看着孟戚,眼神便暴露了太多想法。
孟戚:“……”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大夫到底想了什么,可是忽然发现大夫心悦自己不是错觉。
真的不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礼记·大学》
胖鼠:……
不明觉厉,但是这次稳了
第160章 宗庙危
被心悦于己的人看着, 是什么样的滋味?
茶楼里的说书人总喜欢用一些夸张的词汇, 什么魂魄飞到了九霄云外,耳边咔嚓一声响起了一个炸雷,劈得人晕晕乎乎。
任他盖世英雄也好,绝代佳人也罢,都忽然变成了一个傻子, 生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 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余下满心的欢喜。
其实这词儿吧, 是离谱了点, 可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至少人做不到的事,龙脉能啊!
趁着夜色,云气成形的金龙激动地在天上滚了两圈,从上云山涌来的充沛的灵气直接撞上了原本盘踞在太京上方的雷云。
“轰!”
真正的一声炸雷, 把孟戚的意识唤了回来。
抬眼一看,墨大夫正伸着手, 试图抱住一言不合就昏厥(变成龙)的意中人。
“咳, 意外。”孟戚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灵气不足以化解狂风,为了防止京城再出意外,我去帮了个忙。”
墨鲤依稀看到天上有龙的影子一闪而过。
就是太快了, 天又黑, 隔着厚厚的云层实在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