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鲤断然摇头道:“不是,那我们应该是山神或者随便天庭玉帝封赐的某某真君,平时捉弄樵夫猎户,等到皇帝祭天的时候,发现皇帝对神明不够尊敬,就化身去闹事,最后得了供奉飘然而去。”
“放在唐时传奇里就不一定了,龙也会被杀的。”孟戚心有戚戚然。
“……”
醒醒,根本没有龙可以杀,只有沙鼠!
墨鲤索性走到一边,将快要被长信帮主勒死的账房救了出来。
长信帮主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冷静了一些,他在豫州道上混了半辈子,经历的大大小小事也不少了,从没有一次让他这般惊惶。世间或许有闷不吭声掏钱的冤大头,可绝对不是龙头会。
像他们这样的江湖帮会,就靠做做道上的生意,借助地利之便捞好处度日,开武馆镖局都算是正经生意了,大家都是一路货色,谁还能不知道谁?龙头会哪儿来的这么多金子?
“这笔钱是我亲自经手的,看得真真切切,就是六百两黄金。”账房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就更不愿意沾上里面的麻烦了。他虽然在龙头会混饭吃,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是一个两个,金子那么沉,整整装了五口箱子。原本以为是银子,结果搬动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开了……金灿灿的一片,当夜来库房的人都看见了。
“金子上有什么印记?”
银锭金锭底部多半会有徽记,官银有,私铸的也有。
“原本有的,但是被磨去了。”账房回答。
孟戚并不意外,如果要隐匿一笔金银的来历,磨掉徽记是必然的。
“成色如何?”
“……极好。”
不同时期铸造出的金银,成色也不同。不足色的银子缴纳给朝廷是要挨板子的,与之相反,如果是一批成色极好的银子,买东西抵价时可以高出金银本身的分量。一两银子最多可以做一两三钱来使,因为融了后重铸的银锭差不多也是这个分量。
长信帮主听得目瞪口呆,心想龙头会的那几个头目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
话说到这份上,长信帮主已经完全不信这笔钱是用来铲除圣莲坛豫州分舵了。
——都够买凶刺杀天授王了。
等等!
长信帮主脸上像是打翻了染料铺,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后变作了漆黑。
他这个老江湖都能想明白的事,看多了权谋利弊的孟国师还能不知道?
“怎么回事?”墨鲤慢一拍地问。
“成色很好价值远远超过六百两的黄金,一个豫州帮会以驱逐圣莲坛豫州分舵的名义瞒天过海付给飘萍阁,你能想到什么?”孟戚是那种只有只言片语,就能把整件事前因后果差不多推测出来的人。
再离奇的事,多问几句都能看清脉络。
只差去证实了。
“成色好的金银,多半来自官家,民间不会私铸这样的金银,不划算。”
这是显而易见的,不用猜都能知道,墨鲤皱眉道:“这六百两黄金,是另外一笔要飘萍阁接下的生意,只是打了个幌子,龙头会不是真正的雇主,他们是受人之托。”
孟戚闻言笑了起来,看着池塘里越发惊慌的三人,不避讳地当着他们的面说:“六百两金子的价格,杀皇帝嫌少,做别的又太多。如果去杀仇家,这仇家可能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哎呀,我觉得我很符合了。”
墨鲤:“……”
被一同掳来的杜镖头干巴巴地问:“还未请教前辈名姓。”
长信帮主闻言竖起了耳朵,他在肚里把江湖上有数的高手数了个遍,却死活找不到能够跟孟戚对上号的人。这么高强的武功,这样的外表,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看来京城跟雍州那边的江湖传闻,还没到这里。”孟戚似笑非笑。
墨鲤默默摇头,心道即使他们听过前朝国师的传闻,也不可能跟眼前的人联系上。
传闻里那个人大概是个老神仙,鹤发童颜,这长相就不对。
“孟兄勿要说笑,你有什么仇家能出得起六百两黄金。”
“……其实挺多的。”孟戚认真地说,“只不过他们都死了。”
杜镖头嘴角抽搐,剩余两人则是一脸惊骇,在江湖上说自己仇家死完了,跟直接说自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没什么区别。
墨鲤揉了揉额角,淡然地揭过这一节,继续道:“青乌老祖已死,除他之外,也无人跟官府有冲突。真要六百两黄金买个人头,也只有天授王跟遗楚三王有资格了。然而江南不定,死了三王,三王还有子嗣。就算把他们一家大小杀个干净,彻底铲除楚朝后裔,第二天就会有楚臣抱着婴孩称是皇裔,根本不顶用。同样,如果是楚臣为了扶傀儡登位实则自己掌权的话,他不需要去找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六百两黄金足够买通宫人下毒了。这个目标只可能是天授王。”
“大夫果然看得通透。”孟戚笑道。
“怎及孟兄?”
杜镖头等不及他二人的吹捧互赞,急急道:“为何暗杀目标不可能是齐帝?”
“这就要问龙头会了。”孟戚转而望向龙头会账房。
账房忙辩称毫不知情。
长信帮主提了拳头要逼问,孟戚才不紧不慢地说:“龙头会里知道六百两黄金之事的人有多少?”
“这……少说也有十来个。”
账房额头冒汗,他有心敷衍,然而对方武功奇高,杀了自己再去抓个龙头会的账房来逼问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帮会不小,账房都四五个呢!他只是倒霉,恰好在帮中库房前办事,才被抓了个正着。
“你们暗地里就没有猜测过这笔钱的来历,以及为何要给飘萍阁这么多金子?”
账房苦笑,这不是当然吗?四帮十二会各家出了多少钱,又不是秘密,忽然变成了金子,还是这么多,谁心里都嘀咕。
“龙头会规矩严格,这……我们就是想想,不敢问,更不知晓内情。”
账房话音刚落,孟戚就直接揭穿了他:“是不敢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