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监摔得不轻,痛得龇牙咧嘴,偏偏还不敢耽搁时间,只能一瘸一拐地继续赶路。
“快搀咱家一把。”
许少监低头想找到刚才绊倒的东西,可地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憋了一肚子气,偏又发作不得。
墨鲤趁机往地上一坐,装作摔倒,虚弱地说:“呼……老朽快要七十岁了……实是走不动啊!”
“这怎么能耽搁?”许少监急得不行,一挥手吩咐旁边的内侍扶着三个大夫走。
正好自己也能得个搀扶,免得被人说道。
一行人走了足足两刻钟,穿过四道宫门两道宫墙,这才停在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宫苑前。
宫苑仿着苏式园林建造,有回廊假山跟流水,精致的房舍错落着布于其中。
早有内侍等在宫苑门口,看到许少监来了,张口就是埋怨:“怎么拖到现在?”
“还不是外面那些人办事不尽心,叫了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他们磨磨蹭蹭地拖到现在,哎呀我的腿。”许少监摸摸摔痛的地方,龇牙咧嘴地说,“咱家为了赶时间,黑灯瞎火地还摔了一跤。”
“行了!”宫苑门口的内侍不耐烦地把许少监打发了。
后者嘟哝着正要说什么,一个小内侍跑过来说又有大夫被送到宫门前,正等着许少监去接。
许少监黑着脸,痛也只能再走一遭。
墨鲤等人来不及看宫苑这边的景色,就被带到了一座形似水榭的偏殿里。
偏殿四面有窗,凉风习习,夏日住在这里显然十分舒坦。
此时聚在偏殿里的一群白胡子老头,人人愁眉满面,他们穿着太医署的官袍,围在一起低声商讨脉案,见到墨鲤等人被内侍带进来之后,说话的声音骤然停止。
墨鲤顶着太医们似解脱又带有几分不忿的目光,放下一直提着的藤箱。
紧跟着来了一队侍卫,来搜查墨鲤等人的衣物跟带进宫的东西,夏天衣衫很薄,想在衣服下面藏一把刀也不切实际,沙鼠努力把自己摊平,跟墨鲤的胸膛紧紧贴在一处。
侍卫想要仔细搜查,奈何墨鲤藤箱里除了衣物药材银针之外,没什么别的东西。
倒是那个脸色难看,瑟瑟发抖的大夫因为看着比墨鲤、明辨法师年轻许多,被侍卫搜了好几遍。
有个太医被叫过来查验墨鲤带的药材是否有问题。
“大师就是金鼓寺的明辨法师?”
僧人的外表最好认,这些太医显然也听过明辨法师的名号,第一个招呼起了老僧。
明辨法师合掌念了一声佛号。
“那这位——”
“我,我是集贤坊明善堂的胡大夫。”
那个被当做米袋折腾了一番的中年大夫白着脸向众人拱手。
就在众人一起望向墨鲤,墨鲤烦恼自己应该编什么瞎话好时,隔壁正殿传来了愤怒至极的咆哮。
“……废物……庸医……拖下去……”
断断续续的声音,听得太医们本能地缩起脖子,目光惊惧。
“尔等且随来。”
一个年纪最长的太医叹了口气,对墨鲤等人说。
他们踏出殿门,正巧看见一个太医被几个身形高大、如狼似虎的内侍拖拽出来。
“饶命,王上饶命啊——”
那太医喊到一半,就被堵住了嘴,拖麻袋一样丢进了偏殿。
太医痛呼一声,跌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墨鲤身边那位明善堂的胡大夫看了,抖若筛糠。
明辨法师还算镇定,只是僧袍有些颤抖罢了。
墨鲤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装害怕,装到什么程度才合适,索性不装了,这让那个疑似太医令的年长老者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约莫是怜悯他们的遭遇,忍不住低声提点道:“王上宠爱的妃子屡发怪疾,这已经是第五位了,王上大怒,你们小心一些。”
墨鲤微微一凛,立刻想到了阿芙蓉。
可是阿芙蓉成瘾后最初发作没那么夸张,此刻一连五位,这得用多少阿芙蓉?
西凉人可没有这么多存货。
墨鲤怀着满腹疑惑,踏入了殿门。
绕过两道大屏风,墨鲤故意落在最后面,在众人低头跪下行礼的时候装作蹲不稳坐在了地上,反正有袍子盖着,只要身体前倾,是跪是坐隔远了也看不清。
宁王距离这里还远,他也没心思仔细看这边,兀自挥舞着手臂大发雷霆:“孤养的都是废物吗?竟叫人在本王宫中肆无忌惮地残害妃嫔?你们连个原因都找不出?!前年……前年何美人死得不明不白,上个月,对了死的是谁来着?”
“是刘妃,还有前年死的是杜美人,何美人是去年死的。”宁王身边的内侍低声提醒。
他说得很小声,却被墨鲤听得一清二楚。
看着连自己妃妾名字都记不清的宁王,墨鲤无言。
既然最早能追溯到前年,看来不是阿芙蓉的缘故了。
墨鲤揉揉额头,他记得鲍掌柜跟孟戚都说过,宁王好色无能,还生了许多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