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思瞳孔一缩,随即道:“看来国师对小女与小徒颇有信心,相信他们能稳得住局面,做那江海浪潮中的领路人?”
墨鲤敛眉,心想秋景可能,程泾川就差点儿,不管怎样有比没有好。
玉衡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他顾不上脖颈的致命伤口,猛地转身将火雷往外一扔。
“轰!”
院墙被炸塌了。
先前打斗虽然动静不小,但是坊间附近宅子的人没有敢吭声的,正-->>
是多事之秋,谁都不愿意自己卷进任何风波。
可是这会儿动用了火药,那就不是一码事了,杀人不会翻墙杀到邻家,炸屋子就好比放火,行凶的人自己都未必能控制得住。
“救命啊,来人啊!”
惊呼声不绝,而坊外也立刻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响。
巡城衙门还在街面上没走呢,这样的乱子岂会不来?
“走,快走!”玉衡嘶声叫嚷,伤口血流如注。
他不管不顾,抡起兵器就冲向墨鲤。
提起的一口内力使得血流更快,铁片猛地飞出,玉衡怒吼着刺出他一生中最快也是角度最刁钻的一剑。
——剑尖借铁片遮掩,若为了挡住院门,只能往右退避,这一剑就是冲着退避之后的位置去的。
然后他刺了空。
墨鲤没有退避,他高高掠起,抬脚踢飞了铁片。
蓄力一击落空,伤处喷如血箭,玉衡身体晃了晃,睁着眼睛栽倒下去。
在他逐渐模糊的最后意识里,听到了其他人惊怒悲绝的呼声,却不是在叫他的名字。
“裘先生?!”
“不!”
那块沾满了血的铁片,不偏不倚地嵌在裘思额头。
由于玉衡忽然暴起突围,这些侍从有的在判断退路,有的在戒备孟戚,还有侧耳倾听墙外动静的,可就这么一闪神,那块本来作为奇兵袭击墨鲤的铁片,就被踢飞过来。
速度快如闪电,反应最快的侍从伸手格挡时,铁片已经擦着他的手掌过去了,现在他半个手掌都鲜血淋漓。
也正是因为这一挡,裘思勉强还剩一口气,没有当场毙命。
血流披面,裘思竭力睁着眼,然而看到的只有一片血红。
侍从们不敢挪动他,人人目眦欲裂。
“找大夫,快……”
他们看到不为所动的孟戚,以及明明是大夫,却杀了裘思的墨鲤,顿时绝望地怒叫起来,抄起兵器像自杀一般地冲来。
“留心。”孟戚急忙施展身法,掠来为墨鲤阻挡他们。
他们的恨意集中在墨鲤身上,双目血红,即使是不太精通医术的人,也知道眉心嵌了一块铁片基本上是没救了。
这些人长年待在裘思身边,比那些被贪欲驱使的人更没有自己的意志,他们习惯了围绕着裘思生活下去,习惯了听从一切命令,并且不管多么荒谬的命令他们都觉得是有道理的,对宁泰对江南对天下都有好处——做不到、或者不这么想的人不可能留在裘思身边,裘思虽是疯子,但他看人的眼光却很少出错。
喊杀声震天,裘思躺在地上,浑身发冷,意识逐渐涣散。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铁片飞来的时候他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只有一个念头,他果然低估了武林绝顶高手的实力。
其实从裘思喝止侍从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这个数了。
风行阁那些高手在江湖上能称一流二流,裘思也一直以他们能力的十倍去揣测顶尖高手的。可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差得有点离谱,就像秋景带着风行阁几十个好手围攻刀客宿笠,却拦不住宿笠一样。武林绝顶高手比一流好手高出的不是十倍,而是百倍,甚至这样的高手与高手之间也有区别,例如宿笠擅长杀人,他的内功就不会有孟戚这样深厚。
想要冲破重围,应该对不同的高手得用不同的方法,可惜了……
裘思颇有些遗憾。
他对孟戚说的,自然不是假话。
死,他非但不怕,还有几分期待。
要说怨恨,那也是冲着霹雳堂去的,如果不是天授王入侵在即,宁泰各方都将被迫对敌,这盘棋是绝对要乱的。程泾川压不住下面的人,秋景只能带人远走,在这种情况下,孟戚跟墨鲤还真的未必敢来杀他。
这等英雄、这等君子,弱点就是百姓。
他们不肯支持宁王起兵,自然也不愿让宁泰乃至江南发生动乱。
裘思听闻霹雳堂画蛇添足的一笔,发怒之后即刻准备撤走的原因,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巡城衙门的人赶到时,只听到里面一片死寂,院墙摇摇欲坠。
试探着往里面一瞧,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尸体,满地血迹。
“天,这个墙!”
有人发现墙上的松针,根根入内三分。
加上刀剑、火药等物,领头的人即刻命手下将消息报上去,同时把人撵出院子,不许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