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涂听得宁长渊喝声,出招一滞,瞬间无锋刀就从他肩头带起一篷鲜血。
“哼。”
郑涂心神一收,逼迫自己沉着应战。
宁长渊又如何,天下第一剑虽然名号不虚,但也因为出手太多,跟他交战过的人太多,给郑涂的线索也太多了,郑涂甚至在早年亲自观战过一次对决,可以说郑涂一直是把宁长渊作为将来必定要遭遇的绊脚石来揣摩的。
做好了万全准备,更拉上了武功高绝的罗教主,自认不惧宁长渊的郑涂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般快,且猝不及防。
宁长渊不是一直在北边游荡吗?
他那门假路引假度牒的生意,主要是给北地流民,南边要这些的八成是骗子,宁长渊就很少过江。
南平郡府城还没攻下,宁长渊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算听闻荆州百姓流离失所而过江,又怎么能这般恰好地赶上来给自己添堵?
郑涂心念电转,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风行阁!”
他恨声低吼吼,因一心两用,臂膀后背又添新伤。
郑涂心下更怒,之前他不停地用语言相激,墨鲤却毫无反应。
人活一张面皮,尤其是江湖人,脸面跟名声比命都重要,而武功越高就越自负。
武功臻入化境的人,谁不是天赋卓绝之辈?就算没有好强斗狠的性子,单单在武道一境上却是绝不服输,即使招意被看破,也会想方设法地变招寻求新的突破。
郑涂做一套熟门熟路,他知道用怎样轻蔑的语气跟神态激起对手的胜负心。
因为一旦寻求临战突破,就会陷入一个困境,等同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一切,能不能突破未必可知,但郑涂不会放过任何一闪而逝的机会。
郑涂刻意让对手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突破其实也没关系。只要心境平稳、招式不露破绽,就算被堪破了刀意剑式又如何?高手相争,一招后面能跟着三十六般变化,郑涂是能见招拆招,可始终都处于被动的位置啊!
墨鲤不给他机会,郑涂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前招方破,后招又至。
这一招是能接、能挡,能反制出手,可是下一招怎么样,就说不好了。
只要招无重复,不走一个套路,让郑涂难料变化,局面就僵住了。
郑涂同样在不懈试探,他要知道对手重复的那些变化,到底是陷阱,还是自身改不掉的习惯。如果是后者,这场对决就有结果了,所以郑涂一般不怕时间拖得久,他以言语相激,是考虑到后面还有一个他不了解的孟戚。
结果这一战,如陷泥沼。
郑涂现在觉得不是自己困住了对手,而是墨鲤困住了他。
他几番试探,都铩羽而归。
郑涂不由得再次审视墨鲤,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难道他没有人的喜怒,没有胜负心,也没有彰显自我的习惯?为何能精确到甚至冰冷地控制着招式变化,像对弈一般缓缓落子,考验着敌人的耐心跟意志力?
这,还是人吗?
***
风行阁主力退居江夏,打算死守不退。
但南平郡府城这边也不能完全不闻不问,秋景派出了撼山虎等人寻找并接应墨鲤、宿笠。
在收到墨鲤消息之后不久,秋景沉吟片刻,一咬牙亲自去见宁长渊,准备说明利害关系,然后请宁道长出马探明情况。
秋景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宁长渊一听到墨鲤的名字,想都没想,一口应下。
这位天山派剑客本可以活在江湖传说跟后辈推崇里,结果却是活在官府通缉令跟底层流民的口口相传中。
宁长渊是个毫无架子的人,不会自诩身份探听情报的活儿不该他干,反而一听情势危急,提剑就打算出门。
再一听事情还跟墨鲤有关,这还有什么说的?玄葫神医秦逯是他的救命恩人,宁长渊就算信不过风行阁,也信得过墨鲤。
至于孟戚?
上次在野集,宁道长就发现这二人的关系了,这回撞见倒也不感意外。
挥剑劈开飞来的流矢,宁长渊身形拔高,踩着旗帜顶端大开杀戒。
江湖人跟天授王逆卒的区别是如此明显,宁道长一看一个准。
一部分急于逃命的圣莲坛高手发了狠,索性回身要跟宁长渊拼命。另外一部分人则是聪明过了头,纷纷丢掉“模样出格”的成名兵器,随手捡起士卒丢弃的刀剑长矛,装作踉跄不支的样子,跌跌撞撞地跟着人流跑动。
那些成名已久的邪道高手,更是恨不得找块布来包住头脸。
“啊!”
每当有短促尖锐的惨叫响起,就在告诉他们,身边不远处又有人掩饰不成功,被杀了。
“该死,他们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被郑将军困住了,吾等何必自泄底气,理应拼了!”
“不错!我们人多势众,还有弓弩!”
霹雳堂的人率先反击,雷震子炸开了一团团血花,哀鸿遍野。
别说霹雳堂,就连圣莲坛的高手都不在乎天授王大军的伤亡。
宁长渊只得离开高处,继续在人群中追杀圣莲坛教众,混乱中迎面遇到孟戚,他连忙道:“孟兄,郑涂此人善于破招,贫道听闻墨大夫曾在华县展露过刀法,如今怕是受到牵制……此人生性狡诈,贫道亦不敢断言能胜。”
而孟戚就不一样了,宁长渊觉得这一战应该是由孟戚上啊,怎会这般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