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暴君后我每天都想守寡 第3章

  后来秦王继位,前些年受太后挟制,从未看过一眼母亲葬身的枯井。

  直到把太后赐死,他才命人打捞起井底的生母尸骨,好生安葬。

  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年轻的帝王有时会去冷宫,在那张已然腐朽落满尘埃的小床上坐上一坐。

  或歇上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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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敛觉得他和这位秦王还挺同病相怜。

  不同的是,他连一个有母亲的童年都没有,也没有什么温暖可去追寻。

  秦王本是秦太后棋子,最终这枚棋子掀翻棋盘,重新将天下大势定局。

  卫敛是楚国弃子,至于这枚弃子能不能重新发挥出价值,就未可知了。

  眼下,卫敛关上窗,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就要起身。

  长寿不由问:“公子,您要去哪儿?”

  卫敛推门:“去守株待兔。”

  ……这天下,恐怕也只有卫敛敢将那位暴虐的君王形容为兔子。

  长寿忙道:“您再添件衣服!”

  “不必。你们也不许跟来。”不身形单薄、茕茕孑立,怎么显示出凄惨的境遇。

  “诶,公子!这€€€€”长寿无措地望着长生,“外面冷!”

  长生阻止了他:“公子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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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雪很深。

  便是被清理好的宫道,踩上去也极为滑溜,稍有不慎就会摔倒。

  几个扫雪的宫人已经收工走人,偌大的天地白茫茫一片。

  卫敛一身素白云锦长衫,裹着雪白狐裘,立在风雪中。锦缎般的墨发披在披在身后,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他这身行头是从楚国带来的。到底算个贡品,不能太寒碜。楚国尚白,喜飘然大袖,一身白衣衬得卫敛愈发清雅出尘。

  卫敛没有等多久,远远的就抬过来一顶黑色龙辇。前后跟着十二个宫人,并一个总管太监,若干侍卫,浩浩荡荡。

  耳朵再聋的人,也不可能听不到这阵仗。

  卫敛耳尖微动,佯装才发现的模样转过身,狐裘擦过地面,打出一个好看的旋儿。

  他看到那顶步辇,怔了怔,随即垂眸,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

  与楚国相反,秦国尚黑。黑色龙纹步辇,十二人仪仗规格,很容易就能知道来者身份。

  步辇渐渐靠近,姬越便注意到那个跪在路边的青年。

  一路上下跪的宫人不计其数,没一个得到姬越的眼神。可这一个,实在不容忽视。

  青年跪在雪中,并未挡道。他垂着眸光,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侧脸完美无瑕。

  唇瓣瑰艳,似皑皑白雪地中一抹迎霜傲雪的红梅。

  自有一股羸弱不堪的风姿。

  等步辇就要过去,姬越方随意道:“停。”

  太监总管李福全立刻尖声道:“停!”

  步辇被稳稳地放下。

  “那是谁?”姬越倚在龙辇上,支着颐问。

  李福全忙高声问道:“前方何人?”

  卫敛抿唇,以额触地行了个大礼,起身才道:“质子卫敛,拜见秦王。”

  卫敛。

  这个名字很陌生。

  但卫是楚国的国姓。

  姬越想了想,终于记起楚国半月前来议和,送来许多宝物与一名质子。在姬越心中,质子与那些死物没什么两样,都是战利品罢了。

  近侍问他要怎么处置楚国质子,姬越本想杀了,转念又道:“充入后宫罢。”

  本意确为羞辱,他诸事繁多,转眼就抛到脑后。

  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然姬越对美色并无兴致。他素来喜怒无常,这会儿愿意问卫敛一句话,下一刻也能突然就杀了他。

  姬越支起身:“外头天寒地冻,何故在此?”

  卫敛跪着,不敢抬眸。

  却能听到秦王的声音,年轻而悦耳。

  与想象中的阴鸷一点儿也不同。

第3章 罚跪

  卫敛思忖片刻,垂目答道:“瑞雪兆丰年,雪乃祥瑞,卫敛见了欢喜,方才出来赏雪。”

  他还不清楚秦王的脾性,说话需得万分小心,免得一句不慎人头落地。

  说些吉利话总是没错的,人人都爱听。

  谁知上头的人却是一句淡淡的吩咐:“将他舌头割了。”

  卫敛:???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卫敛当机立断,立刻拜了下去,语气还算镇定:“是卫敛说错了吗?”

  姬越这才起了些兴致。

  若对方闻言惊惧哭嚎,是个柔弱的花瓶美人,他绝对懒得再理会,任由侍卫将人割去舌头。可卫敛面不改色,还敢出声诘问,举止又进退有度。这份胆识,倒令人刮目相看。

  因着这份兴致,姬越愿意给他解释。否则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若人人都要讨个理由,他哪里说的过来。

  “瑞雪丰年,丰的是我秦国的年。你是楚人,楚刚打了败仗,送你来为质,你只怕是对秦恨之入骨。说什么心生欢喜,难道不是在欺君?欺君之罪,割条舌头算什么。”

  姬越又轻笑道,“若你说什么既已来秦,便是秦人,似这般背弃家国、油嘴滑舌之人,孤也不喜得很。”

  “公子敛,你倒是给孤一个,把你舌头留下来的理由。”

  三言两语,堵死卫敛全部退路,还将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抛回给他。

  卫敛温声道:“卫敛有罪,方才确有欺瞒。楚国天寒,终年飘雪。卫敛儿时常与母亲一道玩雪。如今孤身在秦,见了雪景,却不见母亲,故而有所感伤。”

  在秦王面前狡辩不是明智之举,卫敛很痛快就认罪,但绝不能就此打住。

  否则他还得因为欺君而受拔舌之刑。

  他需得唤起秦王的恻隐之心。

  秦王冷酷,唯母亲是软肋。否则这样一位君王不会时常在雪夜光顾冷宫。想必在秦王幼时,亦曾与母亲享有天伦之乐,只是斯人已逝,如今但见旧景,睹物思人。

  卫敛不能说他是思念故国。楚于秦是敌国,他若是这么说了,只会增加秦王的杀心。

  他只能是思念母亲。

  尽管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与养母的几次玩耍双方都带着算计,毫无真情可言,那又如何呢?

  能暂且骗过秦王就可。

  心下千回百转,事实上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卫敛叩拜于地,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卫敛语毕,秦王静默了好一会儿。

  “见了雪景,却不见母亲……”姬越似有感慨,“物是人非,所言甚是。”

  卫敛心下微松,这一关应当是过了。

  既然所言甚是,那舌头就有留着的必要了。

  姬越又微笑:“既然公子敛如此喜欢雪,那就在这里跪到雪停罢。李福全,走。”

  李福全闻言立刻高喊:“起€€€€”

  龙辇又被人抬起,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从卫敛身前经过,很快将他远远甩到身后。

  卫敛垂目,恭敬柔顺。

  卫敛内心:姬越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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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一回和传说中的秦王照面,卫敛全程跪着,不是垂着头就是伏在地上请罪,压根没有抬头看秦王的尊容。

  那声音倒是挺好听,就是讲的都不是人话。

  卫敛跪在雪里,内心已将姬越千刀万剐无数次。

  和秦王接触果然有生命危险。

  秦王绝对比传说中的更冷血、更暴虐、更喜怒无常。

  任谁刚在鬼门关走这么一遭,恐怕都要惊出一身冷汗。

  卫敛没有,卫敛淡定得很。他就是想杀个姓姬名越的人罢了。

  秦王宫中到处都是眼线,卫敛不知道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不敢掉以轻心。

  为了不引人怀疑,他甚至没有用内功护体。

  他会武功的事不能暴露。

  这是他的底牌。卫敛要扮演的是一名聪慧冷静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公子。有智慧才能让秦王另眼相待,但文武双全……那就等死吧。

  秦王可不会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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