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虚火旺。”卫敛继续道,“建议养血生津予以调理,切忌妄施苦寒清热之品。”
太医:“……”
另一名刘姓太医小声与身旁身量发福的胖太医交头接耳:“老张最近是有些上火……”
上火不是疑难杂症,太医院任何一名太医都能看出来。但这也足以证明卫敛确实有两把刷子,并非信口胡诌。
胖太医仍不信邪,不屑一顾道:“巧合而已。常见病症就那么几个,只要读过几本医书,症状对上几条,蒙也能蒙对。”
“你。”卫敛又把目光转向刘太医。
刘太医身子一抖,挺直身板。
卫敛打量他一眼:“近期常感食欲不振,腹胀腹泻,头晕呕吐?”
刘太医微惊,谨慎地问:“那臣要吃什么药?”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此问是为考验卫敛。
“水土不服而已。”卫敛说,“过段日子便好。”
胖太医目光一变,老刘昨日确实是出现水土不服之症,去了好几趟茅房,已无大碍。
他才质疑是巧合,就被光速打脸,一时脸蛋涨得通红。卫敛跳过他,接连说出在场几人的病症,都是些小毛病,可都说得很准。
大家都是太医,彼此身为同僚也清楚谁都有哪些毛病,自然知道卫敛所言非虚。
可愈是如此,愈是震惊。
公子敛就只是随意扫了眼,望闻问切只勉强占了一个“望”字,怎么就能把他们的旧疾都说出来?
众人看向卫敛的目光变了。
从原本微微的轻视转为郑重与惊叹,还夹杂一丝不可置信。
“还有你。”扫荡完一圈,卫敛最后把目光投向那胖太医。
胖太医吓得一抖。
他可没病,指他做什么?
难不成他身上有什么他也不曾发现的隐疾?
人们已经潜意识里开始相信卫敛的医术高明了。因为他们身上的这些毛病,换成其他太医也能看出来,却不能这么随意且迅速地看出来。
卫敛盯了他很久,看得胖太医心里直发毛,生怕青年说他命不久矣。
不然为何其他人都只是一眼扫过,独独看了他这么久?
卫敛却又淡淡收回视线:“少吃点,肥胖对身体不好。”
胖太医:“……”
这绝对是在报复他刚才的质疑吧!
不可否认,露了这么一手,卫敛的话在他们心中信服力大大上升。
悬丝诊脉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置信了呢……
“公子,丝线准备好了。”侍卫递给卫敛一根丝线。
卫敛低眸拈起那根丝线,转身面向周小山。
……
看着坐在另一端,手指缠着几根底线静静诊脉的卫敛,太医们不约而同地想,悬丝诊脉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很难以置信……
太神奇了。如果不是公子敛方才的表现太过精彩,他们打死也不信这种玄乎的诊断方式真的有效果。
众人屏息等待片刻,直到卫敛松开手,徐太医不由问:“公子有何发现?”
卫敛解开丝线,只说了三个字。
云淡风轻,又如平地惊雷。
“我能治。”
-
这一声直接把众人炸懵了。
公子敛说什么?
他能治?
他们都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甚至全军覆没的准备了,公子敛怎么一来就搞定了?
这才第一天!
除了不敢信,还是不敢信。
卫敛没工夫多解释什么,备了纸笔匆匆写下药方:“照我写的方子去开药,小火慢熬半个时辰,回来喂她喝下。若是重症病人,同样照此药方治疗,每样各增二钱,再加一味黄连。”
太医们:“……”
这速度太快,恕他们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就能治了!
徐文卿接过药方看了眼,他才疏学浅,没能看出这方子有特别之处。
徐太医抢过方子,神色同样很迷茫。
这张药方在太医之间相互传看,看完面面相觑,不明觉厉。
“公子,这瘟疫到底是什么病?”
卫敛说:“尸疾。”
太医们众脸懵逼。
尸疾是什么?他们从未听过这种名词。
尸体的疾病?
卫敛淡声道:“身躯腐烂,生蛆发臭,正是人死后尸体腐败之相。活人如此,气未断而身已烂,有如行尸走肉。待六日后毙命,全身腐烂一空,不出几日便余下一具白骨,此便是尸疾。”
字面意思不难理解。人还活着,却出现了死后才有的腐烂症状,就叫尸疾。
但这是一个全新的概念。
“公子从何得知这种疾病?”刘太医百思不得其解,“臣阅遍世间医书,从未听过此怪症。”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卫敛反问,“人外人天外天,你怎知你阅尽了世间医书?”
就算真阅尽了世间,也还有世外。
卫敛听闻此症时,就想起这症状与他曾书上读过的一种怪病极像,待问诊之后,更是笃定。
人对于瘟疫的束手无策源于未知。而当未知变成已知,想要攻克就变成了一件简单的事情。
甘泉寺那和尚的预言没错,只有他可以解决瘟疫。
但这不能让卫敛心头放松。
如果这个预言是正确的,那么另一个预言……死劫的到来……
大概也错不了。
卫敛眉目轻敛。
太医们无言以对。
他们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今之计,唯有死马当活马医。
-
从周禺山家出来,太医们就去准备煎药,卫敛则去了当地的衙门,周明礼也一同跟去。
当下清平县乃人间炼狱,县衙大门紧闭,门口一个守卫也没有,只留下一面鸣冤用的大鼓沉默屹立。
卫敛对身旁一名侍卫吩咐:“击鼓。”
侍卫得令,上前拿起鼓槌,“咚咚咚”开始敲鼓。
鼓槌奋力击打鼓面,一声比一声沉闷,传遍四方。
敲了数十下,大门纹丝不动。
侍卫迟疑:“公子,还要再敲吗?”
卫敛:“继续。”
侍卫得令,继续用力敲了下去。
卫敛在心里默数。
一。
二。
三。
……
十。
十下过后,衙门仍然没有一点打开的意味。
“够了。”卫敛说。
侍卫停手:“公子,里头没人。”
“怎会没人。”卫敛轻轻拔剑,低声道,“不过是……外头百姓等死,里头庸官装死。”
剑光一扫而过,整扇大门被从中劈开,一分为二,倒了下去。
周明礼:“……”
士兵们:“……”
击鼓不能让人开门,那就破门而入。
可以,很强。
-
公堂之上,“明镜高悬”四字牌匾题于头顶,更衬得跪在地上的父母官格外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