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第7章

颜清有些不解:“这有何区别?”

“道长久在昆仑,或许不知。现下我朝陛下年事已高,年前大病一场后,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所以有些事,朝堂内外不得不早做打算。”江晓寒说:“陛下膝下有七个皇子,除去早夭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现在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已经成年,五皇子生母身份低微,连带着殿下也在陛下面前没脸,六皇子尚且年幼,七皇子还尚在襁褓之中,皆不宜承继大统。”

“龙弱麟强,是为大忌。”颜清说。

“正是如此。”江晓寒叹了口气:“陛下迟迟没有定下太子人选,但说来说去,能承继大统之人,不过从三四皇子中任选其一。有人看好身为长子的三殿下,也有人看中资质更好的四殿下,朝堂内外裂帛一般分脉而治,视对方一党为死敌,不死不休。一边要找对方的错处,一边还要将权利钱财死死的抓在手中。为了打压对方,结党营私,陷害诬告都是常有的事。”

“下属如此,是上位者之错。”颜清皱了皱眉:“将承继大统之人,怎会如此放任属下肆意妄为。”

“因为还未承继大统。”江晓寒笑了笑:“道长细想就能明白,虽说皇子为君,臣子为臣,但到底君要求着臣,才能成事。各方大员或者世家子弟虽然已经站队,但到底自诩助君成事之人。所以架子大也无可厚非。加之殿下们还要靠着这群人,自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给些好处。若真是过分,日后登基了再慢慢清算便是。”

“不约束下属,是为昏庸;事后清算,是为不义。”颜清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很少有这样表达感情的时候。他皱着眉,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若上位者如此,天下何辜,清贵之人何辜,百姓何辜。”

“天下间古往今来,皇权不过就是权衡之责的一种手段。”江晓寒抿了抿唇,眼神在颜清腰间的玉佩上扫了一圈,自惭形秽一般的低下了头:“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有了欲望就有了弱点。谁都不能幸免。”

马车的隔音并不好,然而江影却对车内的谈话充耳不闻,像是没听见一般。

窗外鸟鸣声不绝于耳,颜清没有再说话,江晓寒手中的药温度降了下来,他沉默着低头将药汁一饮而尽,简直苦得他喉头发麻。

沉重的车辙压在路上,发出沉闷的吱嘎声,风吹树叶的€€€€声变得逐渐清晰,江晓寒在内心轻叹一声,觉得是等不到颜清的回答了。

“那你呢?”颜清却忽然问,他似乎对于旁的都不在意,只是问江晓寒:“你忠于谁。”

“忠于陛下。”江晓寒将玉碗放在一边:“我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介臣子,既不想做大功之臣万古流芳,也不想做奸佞被万代后人戳脊梁骨,仅此而已。”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总是免不了带出些萧索之感。

盛世可作栋梁之才,乱世可成万世之功,然而这种看似国泰民安,实则暗流汹涌的朝堂,倒更逼得人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君不为国,臣不为民。

江底的淤泥和尸骨被花团锦簇包裹得严严实实,在金玉外壳下散发着腐烂的腥臭味儿。

人人皆知,却人人都在粉饰太平。

只有想安守本心的人,明明说着不改变再简单无比,但实际上不过是咬着牙努力的扎根在原地,还要死死保持着清醒,才不至于随波逐流的成为千万人中的一个。

€€€€生不逢时,也是可怜。颜清想。

江晓寒可能靠得有些累,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颜清回过神,先是将马车上的窗架放了下来,然后伸手去摸他的手腕。

“伤还未好,不要吹风。”他说。

“道长有主意了吗。”江晓寒顺从的将手腕搭在软枕上,柔声问。

“照实说便可,我既然答应与你同行,就不会怕这些事。”颜清替他把了脉,又道:“虽未伤及筋骨,但到底拔过毒,气血上的损耗还要慢慢补足。”

江晓寒充耳不闻,笑意盈盈的继续往下说。

“与我做朋友,可能会给道长带来麻烦,甚至会让人将你我视为一党,甚至日后有人追杀我的时候,道长也要受无妄之灾。道长不怕吗。”

他像是怕颜清日后会后悔,所以非要将这一路的龌龊事掰开揉碎了塞进颜清的耳朵,恨不得把对方就地吓跑一般才肯罢休。

颜清自然明白,也懒得理他:“伤口每三天换药一次,不能沾水,静养最为适宜。药要早午两次的吃,七天后我替你换药方。”

“道长这是决定了?”江晓寒不依不饶:“那日后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道长可不能反悔。”

颜清终于忍无可忍得瞪了他一眼:“话多。”

江晓寒扑哧一笑,见好就收,讨饶似的拱了拱手:“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公子。”车外的江影忽然出声:“前面就是平江城了。”

“是吗。”江晓寒顿了顿,理了理衣领坐起身:“可曾提前送了信入城。”

“已差驿人送了。”江影说:“平江府尹回信,说晚间在平江府衙设宴款待公子。”

“知道了。”

“来者不善。”颜清说:“你要赴宴吗。”

“无非就是招降,他在城外可以杀我,但若进了城,他没胆子在自己的地盘杀一位朝廷要员。我大摇大摆的进城,反而是安全的。”江晓寒转过头看着颜清:“虽然静养是不成了,但能会会这位传说中的平江府尹,也不算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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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温醉似乎存心要给江晓寒一个下马威,马车大摇大摆的进了城,这位耳目通天的平江府尹依旧在装聋作哑,就差把本分两个字儿写出来贴在府衙大门上。

直到江晓寒的马车停在了平江城内的官驿门口,温醉的随从才连跑带滚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哎哟,给相爷请安。”

江晓寒正扶着江影的手下车,差点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一跳,手中的折扇一个脱手,被跟在身后下车的颜清捞了个正着。

“你是何人。”江晓寒没好气的问。

颜清默不作声的将折扇递给他,江晓寒顺手接过来,上下打量了一圈对方:“为什么拦我?”

“小的是温醉温大人的贴身随从,温忠。我家大人今日出城去体察民情,只留下小的看家,小的不知相爷这个时辰到访,有失远迎,是小的的该死。”

温忠一身布衣都似乎被汗浸湿了,一边喘一边用衣袖去擦额上的汗,细看过去还能发现袖口裤脚新磨上的灰尘,加上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江晓寒都能想象得到他是怎么一路从平江府尹连滚带爬过来“迎接”的。

人还没见到,倒是先给他戴了一顶“以权压人”的帽子。

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百姓看到了他这副模样,大庭广众之下,百姓只要细一打听就能知道来龙去脉,能让地方官的亲信如此惶恐,他江晓寒真是好大的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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