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第52章

江晓寒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

颜清整个人身体一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江晓寒看,下意识撇开眼神,耳朵有些微微的红。

江晓寒好笑的看着他:“怎么了,半个月不见,不认识我了?”

“你怎么……咳。”颜清清了清嗓子,才算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这实在不能怪他失态,任凭一个早上还在百里之外与他通信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这个反应也属实正常。

加之江晓寒这人似乎走到哪里都夺目非常,威风凛凛的玉狮子丝毫没有压了他的风头,反倒衬得他越发英姿了。

“我想你了。”江晓寒像是说着再自然不过的一句话,他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颜清,又补上一句:“所以就来了。”

借着门口的烛火,颜清才看到江晓寒眼底的青黑,他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你日日来信叫我好好吃饭,早些歇息,你自己这是几日没歇息好了?”

江晓寒一愣,显然也发现自己出了疏漏,他摸了摸鼻子,脚步一转,掩耳盗铃的转身去牵方才情急之下扔在几步外的马。

玉狮子颇通人性,撒了缰绳也不跑,乖乖的站在原地,见江晓寒过来,还颇为亲昵的用头拱了拱他的肩膀。

“平江城的事情太多,温醉那老家伙给我惹了不少麻烦。”江晓寒自觉理亏,牵着马走过来,讨好的干笑两声:“府衙内的大小官员素质良莠不齐,卫深又是个武将,难免忙乱一些。”

颜清一脸不赞同,可惜江大人为人实在多谋善断,还未等颜清说句什么便先做小伏低起来,给了人十成十的面子。

玉狮子乖巧的用蹄子刨着地,歪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似乎掂量了一下形势,便从善如流的低下头蹭了蹭颜清的手。

颜清被这一主一仆闹得终于没了脾气,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唇角轻轻一勾。

“可算笑了。”江晓寒夸张的松了口气,拍了拍玉狮子的脖子:“果然还是你的面子大。”

“胡扯。”颜清抿着唇,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可惜他从见着江晓寒起,眼神就化成了一汪水,哪怕勉强表现出严厉之象,也并没什么杀伤力。

江晓寒看着他,只觉得他不眠不休几夜,似乎就是为了这一瞬间,一时间连身上的疲惫都一扫而光。

温醉倒下后,平江府成了个彻底的烂摊子,他要应付周边几县的上报和日常事务调度,也要去信给京中挨个说明情况。哪怕明知这是宁煜给他扔下的陷阱,他也得装作不知,咬牙切齿的跳进去,还要诚惶诚恐的向上请罪,其中耗费心力不知几何。

那些漫漫长夜中,在烛火微明时他总能想起那夜他非要拖着颜清去望春阁一探时,出来在巷口吃的那碗馄饨面。前些日子昼夜不能眠,江晓寒甚至自己又去了两次,但总觉得原本觉得宛若珍馐的面也变得没什么滋味。后来他才恍然发现,面并没有什么要紧,只是身边少了个陪他吃面的人。

江晓寒活了二十七年,虽碍于朝堂沉浮和家丧至今未曾婚配娶妻,但自认并不是个傻子。

在平江城的雨夜里,他第一次毫无征兆的想起颜清时,他便已经明白,他已经将颜清放在了心上€€€€或许还要更早,在他将自己随身带了多年的玉佩从腰间摘下那一刻起,他可能就已经动了心。

平江府往来京城,哪怕是轻骑快马也要日夜不休跑上三天,江晓寒连夜发了三封急函回京,又昼夜不歇的将平江府的内外事务打点妥当,终于在第六天的傍晚收到了京中的回信。

回信不出意外是宁煜批复的,里头皆是长篇大论的官腔,先是对情况表示惋惜,又大力称赞了一番江晓寒的临危不乱,最后卖了个人情,只将温醉之事轻飘飘的写为“意外”,就此算是盖棺定了论。

收到回函,平江府的事便能算是暂告一段落。江墨劝他更深露重,第二天再走也来得及,可江晓寒一刻都等不下去,将城中事务硬是扔给了卫深,自己纵马便出了城。

他出城时天还没有黑透,平江府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披着暮色在乡间路上疾驰而过,雨丝打在身上,竟得了难得的畅快。

但江晓寒可不会傻到急火火的将自己的心思尽数摊牌,江大人向来运筹帷幄,既知晓了自己心意,剩下的自是要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玉狮子见他二人从刚刚起便不知为何同时噤声,有些急了,用脑袋又拱了拱颜清。

江晓寒一拉缰绳,轻斥了一声,玉狮子委屈的垂下脑袋,马蹄跺着地。

颜清觉着好笑:“你训它做什么?”

“它头回见你,是找你要吃的呢。”江晓寒将玉狮子拴在院中的马凳上,又拍了拍它的后背脖子,算作安慰:“这儿的马草不新鲜,明日回营再喂。”

这是江晓寒的马,自然也是他说了算,颜清倒没什么异议,只是玉狮子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神盯着他,倒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

江晓寒拴好马,又向着颜清走去,将这一人一马的对视尽数隔断。

“马也就算了。”江晓寒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肚子:“我一路赶来,可还水米未进呢,怎么样,有吃的没有?”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九八七、江临秋、就叫小顾吧、子戚几位小伙伴的鱼粮~

第45章

诊堂内虽然也有小厨房,但庄易和颜清皆不在此处用饭,所以也很少开火,他们二人上上下下翻了一圈,也只翻到了半袋面粉和几个鸡蛋。

平日里施粥布饭时,都是神卫营的伙头兵先做好了大锅饭,再拿到门口,此时别说神卫营的人,连下午歇晌的庄易都已经早早回了落脚的地方,诊堂内外安安静静,除了门口的玉狮子,怕是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活物。

然而平日里无所不能的江大人终于在这一方小小厨房吃了瘪,他手里掂量着两颗鸡蛋,茫然的看了看颜清。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江晓寒也不例外。他从小到大都在书案和武馆之间来回转悠,手中握着的不是笔杆就是长剑,连自家的厨房大门向哪开都不清楚,唯一能勉强与“厨艺”沾边的人生经历,还是前些年有一次陪宁宗源去秋猎,为表恩宠,占了个头名的殊荣,得以亲手开宴。

然而那次也是有随行的内侍将猎物收拾的干干净净穿在铁钎子上,他只消接过来放在火上就是。

如果说非要将江大人和下厨这两个词之间联系在一起,那八成得是“一窍不通”。

好在颜清不是。

在颜清看着江晓寒努力的试图将蛋壳从碗中挑出来,且第六次点火失败,还差点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将江晓寒赶出了厨房。

可怜一人之下的江大人在这小小的刘家村毫无威严可言,只能颜面扫地的被人从厨房赶到院中,还只分到了一只板凳作为歇脚。

玉狮子站在院中,百无聊赖的甩着尾巴,见自己主人出来了,还颇为欣喜的打了个响鼻,绕着马凳转了两圈,马尾扫来扫去,试图往江晓寒身边凑。

江晓寒笑眯眯的将板凳搬到玉狮子旁边:“羡慕吗?”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悄悄指了指身后亮着灯的厨房:“他在给我做吃的。”

可怜玉狮子一头畜生,它若是能听懂江晓寒说什么,怕是连一脚踩死他的心都有。可惜宝驹虽然颇通人性,但到底没聪明到能听懂人言的份上。江晓寒显摆完了才觉得自己像是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有些不好意思望着天。

连雨季似乎已经接近尾声,雨一停,原本微凉的夜风也变得温和起来,江晓寒拍了拍玉狮子的前蹄,对方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温顺的弯下腿,跪在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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