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第155章

江晓寒双目紧闭,浑身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冷汗混杂着滚烫的血,一时间擦也擦不干净。程沅手忙脚乱地替他流血的伤口敷药,颜清勉力使自己颤抖的手平静下来,摸索着去够江晓寒的右手。他拉过江晓寒的手与他掌心相贴,食指摸着他急促的脉。

“晓寒?”颜清问。

江晓寒没有回应,若不是他指尖下的脉搏依旧跳动着,颜清怕是早已经慌了。

颜清小心翼翼,近乎珍视地一点一点将内力渡过去替他疏通堵塞的经脉。他深深的吐了口浊气,喃喃自语道:“你下次……下次若再敢这样胡来,我真要生气了。”

剧烈的疼痛令江晓寒短暂地昏厥了片刻,很快又自行醒了过来。

与颜清交握的掌心微微发烫,一股柔和的气劲顺着经脉流淌全身,江晓寒断断续续地抽了口凉气,强迫自己重新睁开眼睛。

他疼得话还说不出来,便先冲着颜清笑了一笑。一时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反手将颜清的手握紧,用食指搔了搔他的掌心,温和绵软地用气音哄道:“不怕啊。”

颜清所谓的生气与昆仑上的雪别无二致,看着唬人,上手一摸便化成一滩水,再哄上两句便会既往不咎。

见江晓寒醒了,颜清便将方才那番生气的言论尽数抛诸脑后,关切地问:“疼不疼?”

“我若现在再年少个几岁,必定要撒娇卖乖地哭一哭,可惜岁数大了,哭起来丢人不说,也早哭不出来了。”江晓寒勉力笑道:“平白无故丢了这么大一个讨巧的机会,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亏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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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好在颜清心性好,是以江大人不必奉献自己的泪珠子,也能得偿所愿。

江晓寒伤在肩膀,穿衣上药在御史台都不太方便,颜清替他裹上一件宽大的大氅,勉强扶着人往外走。

他们几人皆是动作麻利之人,加上江晓寒实在能忍,在卸穿骨链时也未曾耽搁多久,走出重狱大门时,前头的饮宴声还未停。

江晓寒伤得严重,又失了太多血,步伐虚浮不稳,半个身子都靠在颜清身上才能勉强站住。邢朔见不得血,早先处理伤口时,便说先出去打点车马,在来时的侧门等他们。

外头正是化雪的时候,天寒地冻,江晓寒被风一扑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整个人昏沉起来。

颜清将大氅拢紧,又将他冰凉的手攥在手中用内力暖着,才扶着他往侧门走。

邢朔将车架外头的身份饰物皆摘了个干净,现下那马车看起来十分朴素,哪怕路上有人见了,怕也不会往他们几人身上想。邢家赶车的车夫已经不在车上,邢朔将车马交给江影,只说他们一走便会闭锁重狱,不会有人发现。

颜清将江晓寒扶上了马车,才回头拱手道:“邢大人,多谢了。”

“应该的。”邢朔也正色道:“江大人在京中曾帮我良多,这点举手之劳远不及其十之一二。”

庄易和程沅怕颜清一人应付不来,便也跟着上了车,江影将车门拴好,在袖上撕下块布系在面上,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拉起了缰绳。

江晓寒心里的一口气儿松下来,还未到江府便彻底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江墨在江府候了大半夜,才终于将他们几人盼回来。这些日子颜清不怎么在府中,江影也不肯与他多说江晓寒的事,江墨一颗心吊在半空中晃荡了这么些时日,此刻终于见了江晓寒,一时忍不住,眼泪竟先下来了。

江影帮着颜清将江晓寒从马车上扶下来,见状轻叱一声:“哭什么,没出息。”

他们一群人忙忙乱乱,颜清脸色又不甚好看。江墨觉着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随手抹了一把眼泪,声音闷闷:“那我……我去烧些热水来。”

回了江府便什么都好说,江墨怕吓着老管家,没敢惊动太多人,只挑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下人去帮着烧水打下手。

牢中条件不好,江晓寒肩上的伤口周围生了一圈薄薄的腐肉,程沅手里拿着一柄小巧的薄刀,略显不忍地看了看颜清:“您要不要先出去?”

颜清摇了摇头,江晓寒肩上的伤口由后至前贯穿而出,伤口未曾收拾好时,躺也躺不下去,颜清将他半搂在怀里,用银钎挑开他血迹斑斑的里衣。里头的伤口狰狞外翻,干涸的血渍已经蔓延到了胸腹之上。他后肩的伤口与布料黏在了一起,颜清用软布沾了些茶水,耐心地擦了许久,才用软布一点点地将其擦开。

好在范荣没想赶尽杀绝,除了这两道伤口之外,就再没旁的伤了。

程沅与颜清在屋中打点江晓寒,庄易拟了方子去江晓寒的私库将药材一样样挑好,便自顾自地转身往小厨房去了。

主院里的小厨房平日不开火,最多也只是做个甜点烧个水。庄易翻了半天,连蜡烛都没找到半根,干脆摸黑舀了瓢水先将药材泡上,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最后在角落找到凉透的半盆水,将就着将手上的血渍洗去了。

冬日里的凉水冰凉刺骨,庄易又嫌弃手上有血,连搓带洗地将指甲中的血污洗清时,一双细嫩的手已经冻得通红了。

庄小公子今天破天荒的没叫苦,他抿着唇洗净了手,随意拽了块干净的布擦干,转过身正准备开始拾掇那些药材,才发现厨房门口站了个人。

江影走进门,低着头将捧着的东西往庄易手里一塞€€€€是一只手炉。

庄易借着月光看了看,手炉外头套着布袋,里头两块银碳烧得正旺,摸上去温度正好。方才在冰水中冻麻的双手逐渐回暖,指尖针刺一般地的跳着疼。

“你怎么不在里头看着江晓寒?”庄易问。

小厨房地方不大,站两三个人便挤得慌,江影从灶台底下抽出个小木凳,将庄易先前泡好的药材和药炉一并端到面前,从怀里摸出两块火石。

“银碳不易燃,你点不着。”江影说。

“所以你就来替我点?”庄易捧着手炉说:“现在我不会烧火你替我,那以后我旁的也不会,你也替我?”

江影默不作声地用力擦了一把火石,火星落入药炉之中,顺着里头引燃的树枝草叶烧了起来。

庄易从开口就知道他不会回答,这么多年他的避而不答都没什么长进,连句撇开话题的软话也不会说,只知道闭嘴。

“……江晓寒在牢里,受了许多苦吧。”庄易忽然问。

江影虽奇怪于他轻巧地放过了刚才的话,却也老老实实点了头。

“颜清很心疼他。”庄易说:“我在内城门口接到他时,他带着景湛,看似风尘仆仆,整个人却发光一样精神。”

银碳被引燃的火点着了,火星缓慢而隐蔽地从炉底向上蔓延。

“我当时不知他俩之间起了不愉快,一时间说漏了嘴。你没见着当时他的表情,脸色冷得像是要结冰。”庄易靠在床边的小桌上,将手中的暖炉用力地搂在了怀里:“……我很羡慕,羡慕颜清愿意来找他。”

江影从始至终沉默着,他用铁钩拨动着炉中的碳,手背不小心蹭在炉沿上,烫了他一个激灵。江影抿了抿唇,将铁钩扔在一旁,将煎药的药罐坐在火上。他定了定心,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庄易。

庄小公子靠在窗边,月色从他肩头倾斜而下,勾勒出青年长身玉立的影子。他身上的锦缎在月色下看起来格外柔和,身上衣着挂饰无一处不精。只有袖口微湿,是方才洗去血渍时染上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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