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御面无表情,让他们三个滚得越远越好。
春山台建造得颇有江南园林特色,多得是奇石珍木,又值仲夏时节,山里百花争艳,暗香浮动,美如世外桃源。
最惹眼的,当属门前的一面山坡。
满坡的松叶牡丹开得热烈无比,在夏日艳阳下被风拂过,淌成一片流动的花火。
萧绝想起傅战风曾对他说过的陈年往事,想来这里就是傅少御的娘亲当年不好好面壁思过,偷溜出来种的那片花田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花开得这样好,也算是她生命的另一种延续了。
“靛青,你带萧绝安顿一下,”傅少御转头对萧绝说,“你先熟悉下环境,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带着褚风、岑不语还有绝影,去了不远处的一座殿宇。
唐筠热心地向萧绝解释:“那是不言堂,是各大舵主、门主汇禀教务的地方。”
靛青笑道:“筠哥哥十年未归,倒是对教中风物记忆犹新。”
“那是,我记性很好的。”唐筠拍了拍胸脯,没有说出口的是,这十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回来。
这是他的家,有他最爱的人。
是他的信念所在。
若非如此,在踏仙阁那样无情残酷的环境中,他根本撑不了十年。
“走走走,带我瞧瞧都有哪儿变了样!”唐筠很是兴奋,拽着赤雪让她做向导,靛青则先领着萧绝去了松叶轩,傅少御的起居之所。
院子里同样种了许多的松叶牡丹,正殿左右各有一间厢房,分别用作书房与浴室。
靛青带他进了正殿,说:“因为公子这几年很少在教中留宿,所以寝殿内显得有些冷清,小绝哥哥若是有短缺物品,只管吩咐阿青便是。”
萧绝点头,打量起这间偌大的寝殿,靛青不再打扰,躬身退了出去。
寝殿坐南朝北,一张雕花木床放在东侧,天青色的帐幔挽在两侧,首尾都挂着红色平安结。
外间一道屏风后,靠着南侧窗下,有一张黄梨木矮几,笔墨纸砚俱全,镇纸下还压着一幅未完成的丹青。
是幅肖像图,但未画五官,仅有身形轮廓。
能看得出来,下笔之人当真是用了心思在画,但苦于没有天赋,画得极丑也就是了。
怪不得未画五官。
萧绝勾起嘴角,坐到矮几之后,取来一支狼毫,想点墨描出傅少御的锋锐眉眼,但砚台中墨汁已干,他又把笔挂了回去。
他无聊地翻了翻几案上的书卷,眼角瞄到身后的画缸,里面插着许多画轴,萧绝随意取来一幅,斜倚在窗下,打开来看。
眼瞳因惊诧微微放大。
那也是幅肖像,不同于矮几上未完成的那卷,他眼前的画中人有着精致的眉眼和略显青涩的少年人轮廓。
顾盼生姿,栩栩如生。
萧绝的手指有些发抖,像是被画中人含带着腼腆笑意的眼睛烫到,他把画轴放到一旁,又把画缸中其余的轴卷一一打开。
到最后,八九幅肖像铺了满地。
每一幅,都是他。
“哟,满地的银子啊,啧啧啧!”支起的窗户下探进一颗脑袋,萧绝回眸,是褚风。
“你怎么来了?”
“没我事了,我就溜出来了。”
褚风嘿嘿一笑,两条胳膊在窗沿边轻巧一撑,眨眼间他已进到屋内,轻巧利落,没有踩到满地的画卷。
他随便拿起一幅,冲萧绝挑了挑眉,说:“你别说,画得真像,不过你现在长开了,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说着,褚风又看到了桌案上那幅未完成的丹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绝眉头微蹙,辩白道:“这不是我画的。”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褚风捧腹笑倒在地,见窗外又有人向里张望,招招手道:“小唐唐你快来快来,看看咱们教主的匠心之作。”
唐筠扒头看了一眼,笑着趴在了窗沿上。
萧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解道:“这是御哥画的,那这些呢?你们在笑什么?”
褚风边笑边说:“地上这些,都是岑大哥画的。”
萧绝蹙眉,满脸的不相信。
魔教右使岑不语有个绰号叫做“铁面鹰爪”,“鹰爪”二字便是说的他右手枯瘦扭曲,且只有四指,这些画怎么可能出自一只有残疾的手?
褚风自然明白他的疑惑,解释道:“别看岑大哥右手那样,但绝对衬得上‘妙手丹青’四个字,这些画像都是当年我与教主从踏仙阁回来后,教主缠着岑大哥,把他关在画室里用了三个月画成的。”
“我作证,”唐筠举手,“当初我交给你的那幅公子肖像,也是岑大哥的手笔。啧啧啧,这么多幅画,岑大哥赚大发了。”
“那可不,”褚风笑道,“当初教主口述,让岑大哥画画,哪里能画得像?修修改改了许多稿,那可不是白花功夫的!”
他捻了捻手指,唐筠好奇地追问:“那这些他要了公子多少银票?”
褚风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我估计不下这个数。”他竖起一个指头晃了晃。
唐筠气愤地捶墙:“那天岑大哥斗蛐蛐还嚷嚷没钱,个守财奴!”